第一百九十七章 窘境(1 / 2)

雨連綿不絕的下了十多日,以致於宮中都像籠著一層水汽似的,潮意沿著牆根鑽到屋子裏來,讓人身上說不出的難受,一開門,便能看見一溜兒的青苔。那青苔的顏色不青翠、不舒坦,給人感覺,也是濕濕的。

沉容在屋子裏麵憋悶的夠了,今日好不容易放了晴,便連忙帶上了籃子和傘出去,帶傘是為了以防半路又下雨。時氣愈發的和暖起來,她估摸著花也開了不少,便打算自己去花園裏挑揀一些花材做個插花。

不出她所料,花園裏果然是已經是鬱鬱蔥蔥萬紫千紅的熱鬧景象,心情頓覺舒暢了許多,挑了幾株雪柳、幾根柳條並幾株冷白的杏花,放在籃子裏,帶回來。

昨日托王誌買的花器,今日已經給她送了過來。長圓形的,棕黑顏色,大約隻有一節手指那麼高。沉容在最左側放了一個劍山,然後拿起剪刀,不疾不徐的、慢條斯理的修去多餘的枝條,比劃長短,一一插入劍山之中,最後在花器中注水,柳枝低垂,輕拂水麵,中有杏花一簇,次第開放。

一切完畢,沉容又走到屋外伸展自己的雙手,用幾乎執著的眼神盯著它們。經過這些天的修養,她手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可她終還是不放心,生怕自己看錯。

她歎了口氣,走回屋內,把自己剛剛完成的插花捧起來,徑直便往朝露殿去。

這十多天來,慕容恪沒有來看過她,她也未曾去過朝露殿,按紫雀無意間透露的話來看——他連提都未曾提過她一次。

所以她要尋個由頭去見他一麵。

沉容走在路上,兀自冷笑了聲。

她並不為討好他,也並不是害怕他把她給忘了。她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朝露殿已在眼前,沉容閉上了眼睛,努力將腦子裏紛雜不堪的事情全都忘掉,然後微笑著,拾階而上,帶著她的插花一起。

悄聲入殿,在堂屋裏侍立的一幹侍女見是她,不由的彼此對視一眼,心有鄙夷卻不敢表露——雖然眼下太子冷淡她,但畢竟馬上就要冊封了,她們沒道理討這個沒趣兒,便隻是不理她。

沉容徑直向暖閣內走,在簾櫳外停下,咬了咬唇,眼中似有掙紮之色,最終還是頹然了,氣息微弱的喚了一聲:“殿下。”

裏麵沒有人說話,沉容便這麼默默等著,突然簾櫳被掀開,詫異看過去——原是紫雀。說不出的,沉容心裏竟感覺到了點失落。

紫雀同樣滿是訝異的看著她,回頭緊張的看顧一眼,放下簾子拉著她向前走了幾步,小聲問道:“姐姐怎麼來了?”

“我來送花。”沉容將手中插花舉到紫雀麵前道。

紫雀點點頭,有些為難的模樣,沉容不聲不響的看在眼裏,這丫頭的心思總是寫在臉上,叫她裝看不見都難。

“怎麼了?殿下不願見我?”沉容微微含笑,神情中沒有一點不悅。

紫雀欲言又止,歎氣道:“你也是知道的,上次那事之後殿下心情一直都不太好。我也幫你說過話,每次都惹的他老大不高興。這會兒正看書呢,我怕等會兒你進去又鬧起來。”

沉容垂眸無聲,片刻之後突然輕笑一聲,滿眼嘲弄,道:“若是可以,我也並不想見他。”

紫雀皺眉不解道:“那姐姐這是……”

昨日哥哥派一個小黃門來告知她,說是要她在東宮繼續待著,等一切事畢後會想法子帶她出去。

她後無退路,便隻能硬著頭皮向前,即便那是錯誤的方向,走下去,頭破血流萬丈深淵,她也沒得選擇。

沉容深呼一口氣,定定看向紫雀,眼神冷靜自持,並沒有回答她的疑問,隻是淡淡道:“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這麼一無所獲的回去。你帶著她們都下去吧。”

紫雀見她堅持,也不好再做阻攔,隻是抬手在她腕上握了一握,叮囑道:“姐姐千萬收斂些,別又跟殿下傷了和氣。殿下生氣,也是因為在乎姐姐。”說完,歎息著領著眾人離開了。

沉容再次走到簾櫳外麵,這次她沒有再喊他,就這麼貿貿然闖了進去。陽光正好,將他的半個身子都籠罩在光暈裏,宛如一幅絕妙畫卷——那畫中人正抵腮而思,眉尖微微蹙著,像是在為什麼問題而煩惱著。

沉容一愣,剛到嘴邊的話卻被咽了下去,不禁有些猶疑——自己究竟要不要去打擾他?

誰想那畫中人並不給她做決斷的時間,眉眼抬都沒抬,隻是那聲音中的笑意難掩。

他說:“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