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逼宮(一)(1 / 2)

五月,滄州硝煙起,金人將領勒精兵五千,五日內連下三座城池,滄州軍毫無反擊之力,退守山陽關,將軍陳煥派人快馬加鞭傳信至京城中書省,再由中書上達天聽,告急之信如雪片湧來,頓時朝野震動,物議沸然,一夜過來,兵敗之事朝中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朝乾殿內,皇帝高坐龍椅之上,左手按住太陽穴,緩緩揉按,眼睛半眯,神色嚴峻的盯著階下吵吵嚷嚷的眾臣,心內已是煩躁至極,待得那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方才出聲問道:“可有法子了?”

八年前,殷啟遙帶兵深入金人巢穴,重創金兵,繳獲糧食輜重及俘虜無數,逼的金人首領圖爾頓遁走他鄉,這才迫使他們安分了這些年歲。如今金人已經恢複生息,驍勇善戰一如當年,作戰不畏死,一心求勝,而殷啟遙已不在,鎮守滄州的陳煥懦弱無能,叫他坐享其成,仰仗殷啟遙之餘威管理庶務尚可,帶兵作戰卻是畏首畏尾,既無文韜、又無武略,以致金兵一到,已經聞風喪膽敗陣而逃了。

“皇上,如今當務之急,必要先派一個有能之士趕往滄州,穩定局勢,緩緩圖之。滄州的急信過來,最快三天三夜,也就是說,這三天戰況如何,臣等全然不知,何其焦心呀!”

皇帝點點頭,轉著手中那枚玉扳指道:“朕自然知道,不要說這些沒用的,說說看,有哪些可用之才?”

朝中武將,多為殷家舊臣,給了俸銀閑散在家,自然是要避諱的,至於京郊木家,木敬言已年老,其子也已隨殷啟遙而去。如此計算下來,隻有一些新進的武將了,隻是沒有作戰經驗,萬一隻是紙上談兵之徒,一去滄州,不僅沒用,反而添亂,又該如何?於是皇帝此言一出,下麵竟烏壓壓的無一人敢答話。

“無人有所諫言是麼?”皇帝手上動作停住,冷笑著將目光掃過底下無數臣子的臉,平時鬧騰著什麼忠孝仁義,連一點點小事都要上奏個沒完,一到緊要關頭,就全成了啞巴,半點可聽的話都沒有。

“臣有話要說。”突然一人執笏板出列,向皇帝彎腰行禮,眾人皆抬眼偷看,心中佩服他的勇氣,明明知道當今形勢嚴峻,若人選差了,到時候連累自己,還能毅然決然向陛下諫言,一邊佩服,一邊又暗暗紅了臉。隻見那人長得便是相貌堂堂一副正直模樣,四十來歲年紀,便是樞密副使楊正清無疑。

“馬軍都虞候韓碩,武舉出仕,為人虛心好學,善謀善斷,機警非常,又是株州地方有名的孝子,老臣鬥膽,推薦韓碩暫代陳煥之位。”

皇帝沉吟片刻,問道:“你說的韓碩,可有帶兵作戰的資曆?”

“沒有,韓碩是布衣出身,入朝也不過三年,並沒有機會曆練。”楊正清坦白道,雖是如此,他也知陛下一定會任用韓碩,就為了兩點:一是朝中無人,二是韓碩身家清白,家中沒有權勢,便不會有當初殷啟遙那般的輝煌景象,也就不至於危害到陛下,自然是不二人選。

“還有人要上奏麼?”皇帝猶豫著,又問了一句。

下麵鴉雀無聲。

“那便退朝吧。”皇帝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將領之事陛下可有決斷?”楊正清趕忙追問了一句。

皇帝已起身要走,忽然聽得他這句話,心中忍不住猜疑起來,人人都避而不得的事情,楊正清不僅做了,還如此迫切,莫不是受了誰的意吧?

皇帝淡淡的瞥了一眼立在朝隊最前的慕容恪與慕容謹,這兩人從頭至尾未曾說過一句話,此刻也是垂眉低首。隨即把目光收回,對身邊的高演點點頭,高演會意,大喊一聲:

“退朝——”

皇帝轉身離開,百官跪拜完畢起身,魚貫而出。慕容恪與慕容謹二人卻不約而同的立定在原處,默默望著百官背影,後者突然笑著向慕容恪走來,頷首道:“臣弟先行一步,皇兄自便。”

慕容恪冷冷勾了勾唇,身軀僵直,待慕容謹走了幾步方開口道:“是你的意思?”

楊正清雖算不上是慕容謹的人,但二人一向交好,若是慕容謹請他幫忙,他未必不肯。

慕容謹十分詫異的回頭,攤了攤手道:“皇兄此話何意?臣弟不明白。”

“罷了。”慕容恪背轉過身,提步追隨皇帝而去,不想再在他這個弟弟身上浪費功夫。畢竟,韓碩在朝中隻是一個無名小將,要說魏王和他有什麼交集,又有誰會信呢?如今戰事吃緊,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都可緩緩再談,要緊的,是滄州險峻之地,決不能交到一個毫無作戰經驗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