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逼宮(一)(2 / 2)

慕容恪踏入政事閣,皇帝正在翻看滄州來的急信,心中煩惱,見他來了,麵色也無絲毫好轉,反倒——更沉重了些。

“你來做什麼?”

慕容恪向皇帝行禮畢,開門見山道:“父皇,兒臣以為,韓碩萬萬不可為將。”

皇帝饒有興趣的抬眸看向他,似乎是在等著他說下去。

“金兵虎狼之師,來勢洶洶,若以血肉相搏,定然敗績。不可力敵,那就隻能智取,必得一個熟悉滄州地勢,深諳兵法、又通曉變機之人方有勝算。韓碩年紀輕輕,並無作戰經驗,如何能一朝為將,統領滄州數萬雄兵?別的尚且不提,到時候士兵不服,內部秩序自相紊亂,不攻自破。”慕容恪神色泰然,即便口中說的像是大逆不道的混賬話,也麵無懼色。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即便父皇心中如何厭惡他,終究也知道是非對錯,江山若是不保,要皇權來又有何用?

皇帝果然生氣,天子之怒,威嚴莊重,緊皺眉頭盯著慕容恪不放,似乎是想把慕容恪的心思都給看透了,良久方才啜了口茶問道:“那你以為如何?”

慕容恪微微鬆了口氣,繼續道:“兒臣心中有個不二人選,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說。”皇帝目光炯炯。

慕容恪微微垂下眼簾,平靜道:“就是沈鴻軒。”

皇帝微微一愣,心中雖早有預料,但總不敢相信慕容恪真的大膽至此,敢把舊日反賊的名字說出來。這會兒真的聽到,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把茶盅重重砸在桌子上,陰沉著麵色道:“你說什麼?”

“兒臣舉薦沈鴻軒,沈大夫。”

“放肆!”皇帝終於壓製不住怒氣,把桌上的一遝奏折狠狠的向慕容恪摔過去,正好砸在慕容恪的膝蓋上,砸的慕容恪一皺眉,卻終究還是無聲無息的給忍下來了。

沈鴻軒乃是殷啟遙的副將,隻因當年出事時身在京城,方才留下了性命。但不管怎樣,他和殷啟遙的關係親密眾所周知,從前是殷啟遙帶兵平亂,如今再出事,又要殷啟遙的副將領兵,這不是明擺著他大周無人可用,隻有他殷家軍才能治安平亂,這不是,要處死殷啟遙的皇帝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你真以為我大周無人是嗎!”皇帝厲聲嗬斥道。

慕容恪撩袍跪地,姿態莊嚴有度,不卑不亢,垂眸道:“父皇息怒。如今戰事才是首要的,兒臣隻想著如何護衛大周江山,如何從金人手中把失地討回來,如何反敗為勝,並無暇考慮其他。無論沈鴻軒是何出身,其在京城八年,安安分分,當年也未曾參與到殷啟遙一案中,為何不能讓他帶兵遣將?兒臣思來想去,朝中實在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

皇帝聽他極力為自己開脫,隻有冷笑而已,半晌方道:“若他不是殷啟遙的人,你也肯如此為他請命嗎?”

“會。”慕容恪雙眼澄澈,明淨宛若天光,“隻要是能解滄州之危的賢士,兒臣都會舉薦。”這句話他說的發自肺腑,可這肺腑之聲在皇帝聽來,總是多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

“是麼?”皇帝懶懶轉著那翠色通透的玉扳指,冷笑道:“你也知他在京城已經閑居了八年,如何才能保證他——現在不是一個庸居在家的莽夫?”

“還是說,你一直同他有來往?”皇帝眼神陡然淩厲。

慕容恪的太陽不由突跳了一下,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向自己奔來,心恍惚一顫,急急思索辯解之詞,停頓了半許方假裝平靜的回道:“兒臣與沈鴻軒並無來往,隻是知道沈鴻軒今年也不過三十四歲,正是年輕有為的年紀,軍旅之人,心中自然有報國誌向,怎肯就這樣虛度年華?必然兢兢業業,不肯放鬆。父皇若是不信,便傳沈鴻軒來見。”

皇帝看他編的滴水不漏,隻扯了扯嘴角,並未再追問下去。其實心中被慕容恪說的已有六分動搖,就是下不去決心,突然眼眸一亮,心生一計,假裝隨意道:“那若是孤順了你的意思,封沈鴻軒為將去往滄州,卻戰事不利,你該如何?”

皇帝戲謔的看著跪立在地的慕容恪,慕容恪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毫不畏懼的迎上去,絕妙的容顏上,看不出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