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夢的開始(1)(1 / 3)

不知道是誰在站台上放了一長串鞭炮,劈哩啪啦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嗆人的火藥味,讓人感覺像過年。娘沒來送我,不是她不想,是我不讓,在村頭就開始抹眼淚,我是去北京又不是上刑場,有什麼好哭的,等我賺了大錢回來的時候,一準兒讓她把嘴笑到後腦勺上去。

不多時,狹長的車廂裏被人群塞的水泄不通,到處充溢著一股子酸臭味。一個穿著破舊的農民就站在我身邊,嘴裏含著自己用白紙圈製的香煙,東張西望的,好象在找人。乘務員走過來,讓他把煙草掐掉,他憨憨的笑笑,用焦黃的手指把煙撚滅,又小心翼翼的把殘存煙圈裝回口袋裏。火車啟動的時候,我抬頭望了望天空,一層灰塵浮在半空中,像雲,又像霧氣,又像傍晚嫋嫋升起的炊煙。

2000年2月,我坐在開往北京的火車上,努力憧憬著即將開始的美麗新生活。想坐在裝有玻璃牆的豪華飯店裏品嚐山珍海味鮑魚海參;想挽著漂亮女人的胳膊出入各種酒綠燈紅的高級酒樓和賓館;想躺在擦的一塵不染的小汽車裏悠然自得的聽著西方音樂。過去總覺得這些離我特別遠,但隨著火車的開動,這一切似乎就近在咫尺,仿佛到了北京下了火車就能如願所償。

眼下,剛剛過完年,車上的人大多是進城打工的農民,盡管我爹我娘也把我生成了農民,但我覺得我跟他們可不一樣。

我的樣子更像一個學生,不過我也不是學生,我初中二年級就不上了。老師說了,沈田生,你還是回家吧!到明年學校會發給你一個畢業證,絕不耽誤你畢業。樣子挺認真。我抬頭看了看那個胸脯子大的像籃球一樣的女人,說,不就一破畢業證嘛,誰稀罕!說完我抓起書包往外走,剛走到門口,我聽到籃球惡狠狠地說,一個老鼠屎壞了一鍋湯。操,說我是老鼠屎,我本打算回去找她算帳,但我還是忍了,不是因為我怕她,主要是為我那可憐的娘著想。

我被籃球開除過三次,第一次是因為我把皮蛋的腦袋上打出了一個窟窿;第二次是因為在放學後,我攔住兩個女生不讓他們回家;第三次我忘了,好像是因為我罵她胸大無腦。娘為此上門求了她三次,好話說了好幾籮筐,她才勉強答應讓我重回學校。但這一次我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決定再不回去,不就因為********的事嘛,有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我隻看了兩眼,就被她沒收了,居然還要我在全校師生大會上做“報告”,她不整死我,死都不瞑目。我說打死我也不去丟人,她說,要麼做檢討,要麼滾回家去!回家就回家,這破地方我早就呆夠了!籃球氣的直瞪眼。學校就是一屠宰場,不知宰殺了多少年幼無知的學生,我可不想成為被屠殺的對象。

這一次娘沒再去求她,而是拿根棍子圍著村子轉了三圈,追著打我。我偷偷藏到村口的草垛裏,睡了一天一夜才敢回家。娘說我是灘爛泥,糊不到牆上。她哭著拿棍子打我,我沒再跑,我知道她不會打死我,我就她這麼一個兒子,她不舍得。打那以後我便再沒去過學校,我跟籃球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有她沒我,有我沒她。那一年我應該15歲。

看完上麵的文字,或許你會問我,到底是什麼地方跟他們不一樣呢?其實我自己也說不上來。

我表哥是北京一家賓館的保安,春節前回來,穿得西裝革履的,頭發上也像是塗了豬油,黑光閃閃的。他還帶回來一個女人,大冬天的穿了一條裙子,紅色的頭發彎彎曲曲的像剛泡好的方便麵。這在當時可成了村裏的一條爆炸新聞,村裏人都說表哥帶回來一妖精,但我不這麼認為,正如表哥說的這叫時尚,城裏都流行這個。我沒去過城裏,但我想城裏的女人,肯定都像這個女人一樣,妖嬈、嫵媚。

表哥臨走的時候對我說,如果到北京就去找他。他說,北京大的十天十夜都走不完,大街上都是奔馳、寶馬,高樓大廈多的數不清。他說的我眼花繚亂,我把平生裏看的所有東西都疊加到一塊也拚湊不出北京的模樣。

再看看這山溝溝,巴掌大的地方能有啥?塵土飛揚的土路上除了拖拉機還是拖拉機,更別說什麼高樓大廈了,全部是清一色的土坯房子。

我離開學校後,跟著爹在村裏幹了兩年的泥瓦工,就是推推沙子,搬搬磚頭之類的。你可別小看這泥瓦工,我第一次推沙子,就出了大醜,我開始試了好幾次愣是沒推動,好不容易推起來走了沒兩米,就連人帶車翻在地上。工頭讓我回家吃奶去。******啃他老婆的奶還差不多,我不服氣,重新把沙子裝進車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沙子推到工地。爹在一旁瞪眼看笑話,他說我活該,自己找的。看在他是我爹的份上,我沒理他,如果換了別人,我早就拿鐵鍁把他活活拍死了。

這次去北京,可以說是受了表哥的鼓惑。他說,我可以去當保安,管吃管住一個月還有幾百塊錢的工資,這可比幹泥瓦工強多了。我問表哥,我行嗎?表哥說,當然可以,是人都行。

我僅用了五分鍾的時間就做好了決定。每天站站崗值值勤就能掙幾百塊錢,又是在北京那樣的大城市,我幹嘛不去,不去的是傻子。還有,表哥現在也算半個城裏人了,我可不想跟爹娘一樣一輩子當農民,天天過跟土坷垃打交道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