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雙手插在衣兜裏,說,看病也得有個先來後到輕重緩急啊,裏麵還有好幾個喊救命的呢!說完他邁著四方步走了,好像根本沒有聽到躺在木板上那人的叫喚。
王晨站在掛號處叫我,我站起來跟他走進一間科室,裏麵坐著一個四眼,他說,怎麼了?
王晨說,他有點發燒。
發燒啊,沒事!說著他寫了一張“天書”遞給我。
他:去劃價,拿藥吧!
王晨:還沒檢查呢?
他:不就發燒嗎?有什麼好檢查的!
王晨:那總該看一看吧。
他:看什麼呀,外麵還有好多人等著呢,別在這裏磨磨蹭蹭的,耽誤了別人我可不負責!
他好像比我還有理,我攥了攥拳頭,手軟軟的沒一點力氣。不過這也不礙事,隻要拳頭打過去,打碎他的眼鏡應該沒問題。
王晨拉我一下,拽著我往外走,四眼在後麵說,就他媽外地人事多。
我靠,外地人怎麼了,也是一條命,也是娘養的!我最恨別人說我是外地人,好像外地人就低人一等,天生的賤命一樣。我掙開王晨的手,別看我病恙恙的,把我惹急了,照樣掀翻他的桌子。
王晨說,你要幹嗎去?
找他算帳!
算什麼帳,跟我拿藥去!
******太囂張了。
那你想怎麼樣?
能怎樣,揍他唄。
還揍他呢,你自己都站不穩。
那你跟我一塊去?
我吃飽了撐的跟你去找死,這可是人家的一畝三分地兒。
那就這麼算了?
行了吧,快走!王晨拉著我往樓下走,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在逃跑,步履匆匆,我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
我憋了一肚子氣。腦袋上像被人敲了一棍子,木木的發脹。
王晨拿完藥回來說,早知道你那麼膽小,今天就不該讓你去玩過山車。
我說,說我膽小?有本事我們再去玩!
王晨說,算了吧,再去,你就直接進太平間了。
在王晨的眼裏,我就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他已經給我定性了。
我拿過他手中的價目表,漂了一眼。操,兩盒藥居然一百塊錢,比喝人血還厲害。我看看玻璃裏麵正在忙著抓藥的護士,其中一個正張著血盆大口盯著我。
我說,把藥退了吧,我不要了。
王晨拍拍我的肩膀說,沒事,先把病治好再說。
我有一點感動,王晨是我到北京後認識的第一個好人。
那天晚上,我們回到劉莊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半夜渴的嗓子直冒煙,我爬起來找水喝,聽到王晨躲在屋外打電話。
他說,過幾天我把房子退了就跟你回去。一段沉默之後,他又說,就這幾天,到時我肯定回去。接著又是一段沉默,最後他不耐煩地說,今天我朋友病了,沒法過去,行了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王晨說完電話,推門進來,看見我先是一愣,問,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我說沒!
王晨說,快點睡覺吧,別再感冒了。
我說嗯!
王晨掀開被子,哆嗦著鑽進被窩。
我咕咕咚咚喝完水,也鑽進被窩。王晨身體涼涼的,像屋簷上掛的冰碴子。
躺在床上,我問王晨,你要回去嗎?
哦!
還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