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要黑的時候，速度一般都像變白的時候那樣快。高大的槐樹像傘一樣團團地罩著樹下的女孩。她的腳下開始躑躅不安，隨著她看表頻率的增加，黃明勳心裏的醋意也像夜色一樣一層一層地加深了。
從時間上看，也僅過了15分鍾零9秒。她等的男人的還沒來。
槐樹葉篩過的月光中，她白皙的臉上透著一絲銀色的光澤，她的嘴唇潤潤的，估計是上過一種嬰兒般的唇膏。她是化過妝的！黃明勳想。女為悅己者容，她又是為了誰而容呢？黃明勳決定不再等下去了。怎麼能看著心儀的女孩投入別的男人懷抱呢？他可不想有此景出現在他黃明勳麵前。
就這樣，黃明勳紳士地現身了。
他一隻手插在褲兜裏，一隻手拿著手機，臉上不帶一絲讓別人能讀懂的表情，走向她。
“嗨——”
他的聲音帶了很大的磁性，一出聲就被空氣誇大地渲染進女孩的耳畔。
女孩這時正緩緩放下帶了一支絲帶表的手腕，用賭氣的眼神掃視周遭，看一看自己的朋友是不是被人耍了。聽到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後，她自然而然地追尋了聲音，向黃明勳看來。
在黃明勳意料之內的，她呆住了。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充滿了那天被吻時的可愛表情；她的嘴唇半張著，像含住一顆溫暖的橄欖；她的脖頸微微向左斜去，和昨天撐在竹竿前麵的姿勢一模一樣。
“哧”的一聲，黃明勳笑了起來。
他的出現有這麼意外或是可怕嗎？他覺得他有必要趕快對她說點什麼，不然的話，她也許會有所行動。似她一般鬼靈精的女孩，反應和靈敏度之高都是不容忽視的。
“我在那裏等你半天了。是不是我們約錯了地方？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向你道歉！”
“啊……啊……”
那女孩一連“啊”了兩下，眼珠開始轉動起來。她的脖頸也開始轉動，向旁閃了閃頭，很習慣地抬起手去理頭發。對於這個動作，黃明勳敢打賭，她一定是很習慣的，習慣成了自然。
“是啊。你在那裏等久了吧？我還在這裏幹著急呢！我怕你不來！”
那女孩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用眼去看黃明勳。黃明勳心想，這真是一個聰慧無比的女孩。她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千萬別以為她是真心的，她說這話完全是有另一番用意的，而且是像狐狸一樣狡猾的用意。
“這是我今天聽到的最激動人心的話。我怎麼會不來呢？知道你在這裏等，就是翻越千山萬水踏盡千難萬險衝闖火海刀山，我也會準時來到你身邊的。”
“那好，我們走吧。”
那女孩向旁邊移了移腳步，下巴也向一邊揚揚，兩隻手共同捏住包。黃明勳都沒有仔細去看她拎包的手，他想那兩隻手一定攥包攥得很緊，而且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兩隻玉質小手的手心因為過於緊張而已然潮濕。
“去哪兒啊？能問問嗎？”
黃明勳跟著她向側麵移了身形，他表現得依然文質彬彬。
“怎麼，像你這樣的人還有不能或是不敢去的地兒？”
“怎麼會呢？隻要是你讓我去——到哪裏我都願意。想到有你陪伴，哪裏都會是不錯的風景。”
“那我們走吧。公安局，我們的目的地是——公安局。”
女孩說出這幾個字來，一絲再也掩不住的笑意從嘴角滑出。
真是冤家路窄，又讓她遇見他。等不到約會唐靂的人，等到他也很好。至少還可以報那“一吻”之仇。
“很好啊，我也正想去。我們真是心有靈犀！我們走吧。”
黃明勳在她身畔先行向前走去。沒走幾步，黃明勳突然站住，問向路邊正在行走的一個中年男人。女孩聽得清清楚楚的，他問的是公安局怎麼走。中年男人給他們指了路，黃明勳煞有介事地朝公安局的方向走去。而且，他還彬彬有理地征求女孩的意見，問她是不是要快一點到公安局，要不要找個出租車坐。
無疑的，這一切超乎了女孩的想像，她開始畏縮不前了。
“走啊，怎麼不走了？公安局還等著我們呢。你知不知道孝感有一點與北京不一樣？”
女孩搖搖頭。她真的迷惑了，她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在孝感結婚是不用到民政部門登記的，隻要到公安局就可以了。還是孝感人呢，這都不知道？”
這回輪到女孩“哧”的一聲笑了。她的笑是那樣的嬌媚可人，黃明勳不禁又是一呆。他握著手機的手開始發燙，他好想好想上前抱住她，將她抱入懷中。可是，他知道這不行，這不是上一次，這是這一次。
“結婚？我還沒昏呢！‘女’字加‘昏’字才成‘婚’！我還清醒著呢，怎麼可能成‘婚’呢！”
女孩笑得有點喘。
“原來我心裏想的你都知道啊！”
黃明勳心下暗叫了聲厲害。他遇見的可真是個厲害角色。
“你不會每天都上街等女孩去公安局吧？”
女孩終於停住了笑，說。
她與他相對站著，中間的距離不是太遠。
“沒有。這是第一次。本來我有約會，可是……我沒等到要等的人，卻等到了你，小葉子。看，我還記得你的名字。”
葉小蠻嘴角的笑意刹時隱而不見。
“我常對自己說，千萬別對女孩講實話，她們不喜歡聽的。可我總是記不住。下次我不這樣說了，好吧？別哭喪著臉，那樣你會老得很快。看看我的眼裏，現在是不是隻有你一人？我就是在等你！”
黃明勳以為他說了這話葉小蠻會笑的，沒想到結果卻是葉小蠻將臉扳得更緊了，一語不發，微跺了一下腳後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