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春節的北京,經常是急匆匆地梳妝一下就跑進春天的懷抱。街邊的新樹耐不住男孩般的寂寞,紛紛伸出頭角張望,悄然在他們身旁的似女孩的迎春花也不甘落後地睜開眼睛。
早上,叫不上名字的夢境還在簇擁著小蠻,下夜班的賀姑姑就風風火火地回家了。她一進門時帶著乒哩乓啷的聲音,使小蠻不用睜眼就能感受到,姑姑又有喜事了。
能有什麼喜事呢?不過,有喜事總比沒喜事好。她葉小蠻在過去的247個小時裏——葉小蠻撐開眼皮看了看鬧鍾,鬧鍾還沒響,才6:09分,她計算得沒錯,是247小時,她可沒什麼喜事。那過去的247個小時,她是按秒數過來的,明勳像陌生人一樣,一個電話也沒給她打過。不打就不打,有什麼了不起的?天驕不是天天來找她嗎?好歹有天驕!她葉小蠻還有個賀天驕!
“差6分鍾你都不肯醒嗎?”
姑姑大聲地說。小蠻旋定的鬧鍾鈴聲通常都在6:15,姑姑推開她的房門已經站到她的床邊。
“明天是你的生日啊,生日!你記不記得?你忘記了姑姑還替你想著。你爸爸媽媽昨晚打電話回來,你沒在家,他們打給我,說是明天不能趕回來了。沒關係的,我與你賀姑姑安排好了。就在……”
小蠻的頭和一支胳膊露在棉被外麵,骨碌碌地轉了幾下眼睛。雖然沒聽清姑姑後麵說的一大堆話,但中心思想她是總結出來了:姑姑和賀姑姑想利用她過生日的機會再一次地給她安排與天驕的相親。
明天居然是她的生日!
這麼重要的日子她怎麼忘了呢?
生日會上與賀天驕相親,這可真是一件有趣得會讓有些人大吃一驚的事啊!
小蠻望著天花板,對姑姑嘰裏咕嚕的聲音充耳不聞。
小蠻的生日小蠻雖然沒有記起,但明勳卻是時時念著的。就在小蠻還沒從被窩裏爬出來時,明勳已經站在自己的窗前對著黎明把玩了一會兒一枚蝶形的鑽戒了。
人說,蝴蝶象征著愛情,象征著互愛的兩人雙宿雙飛。戴上這枚戒指的小蠻會像蝴蝶一樣,翩躚起舞在他的身側吧!
正想著,電話鈴響了。明勳走到電話機旁,拿起話筒,傳來的卻是一片忙音。稍頃,被掛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明勳沒有立即接,他猜測,這也許是葉小蠻打來的。多天的冷戰,葉小蠻是不會選擇以她先低頭而宣告結束的。她總要耍點小手段,讓別人先向她伸出橄欖枝。
果然,電話又不響了。明勳用手機打到小蠻家,聽到的是滴滴的占線聲,明勳也將家裏的有線電話摘機,使占線聲音傳達給撥過來的電話。
就在小蠻放棄撥通明勳家的電話時,明勳用手機打給了她。
電話中的交談是以姿姿為話題而開始的。小蠻說她正要通知明勳呢,第二天是她生日。她想請姿姿和明勳一同出席她的生日會。明勳也不多做解釋,他知道葉小蠻說這話的意思,他像是陪襯她說的話一樣,拿出隨便的腔調問小蠻,是不是天驕也去,葉小蠻做了肯定的回答。
明亮而冰淩的鑽戒依然躺在明勳的手心,像是橫亙在他喉中的質問話語,硬硬的。電話前前後後持續了有 10分鍾,連接在兩人中間的電話線執拗地扭著勁兒,像是結了許多道結,誰也不肯先動手解開。
小蠻的生日會定在了她家附近的一個酒店裏。明勳進到酒店停車場時,乘坐的不是自己開的車。姿姿今天充當了他的司機,下班準時在廣告公司門口的等候也使姿姿的車成了明勳的專座。
直到走進酒店大堂,明勳還在遲疑,要不要和姿姿一同上樓。如果讓小蠻看到,誤會就會越來越深。可是,如果和姿姿暫時分手,兩個人分別上樓,又有兩個壞處。一是這樣做太對不起姿姿了,隻顧及了小蠻,而全然將姿姿的一片真心置於不顧;二是如果小蠻的身邊有賀天驕做伴又該怎麼辦?自己單獨出現不是擺明了向她示弱了嘛?
思前忖後,明勳還是將自己的一條胳膊靠了靠姿姿,姿姿小鳥伊人地將她的手環過明勳的胳膊,又用她的胳膊劃了個橢圓線條,將手轉回到她的身前。
二樓生日會大廳裏,不僅蘇蔗、潘安、唐靂、天驕都到齊了,就連徐徐也在邀請之列。當然,出席的還有一些明勳不熟悉的看似是小蠻同學的麵孔。
小蠻還沒有出現,她向來拿自己當公主的性格大家都知道。所以,對她沒有以主人的身份早早候在這裏,沒有一個人感覺奇怪。
生日會大廳的布置不是中式的。從廳中用餐的長條桌就可以看出。錯落在廳三圍的沙發上,每個人臉上傳達的意義都不甚相同。明勳一進門就注意到了,他首先看向的是天驕,天驕的嘴邊有一抹攬不回來的笑意,他也擯黜了以往愛坐在角落的習性,今天落座在蘇蔗身邊,有意無意地聽著蘇蔗大發高論,如果沒有蘇蔗大著聲喊他,天驕都不一定對已到來1分鍾的明勳有所察覺。
“大千世界啊,世界大千!”
一向不愛說話的天驕照例沒有與姿姿打招呼,隻對明勳說了這樣一句話。
明勳一怔,對於小蠻的口頭禪他是再熟悉不過。他很納悶這句話今天怎麼會從天驕口中蹦出。
徐徐坐在天驕的另一側,正以一種明勳看了極為不自然的眼光注視著明勳,明勳假裝不在意,安排姿姿在沙發上坐下,起身去拿飲料。
一支玻璃杯剛被明勳托在右手,還沒待他騰出左手拿起要為姿姿取的飲料,.一陣流傳最廣的生日歌曲突然在廳內回響起來。
一準是葉小蠻姍姍而來!
明勳停下右手的動作,想優雅地向後轉身,去望門口,可是,突然之間,也許是他的不經意,他的胸口竟被西服硌了一下,他低下頭,微微隆起的痕跡使他意識到原來是襯衣衣兜裏的戒指作怪,他遂然笑了。待到他再次抬頭時,不禁被眼中的景象驟然攫獲。
不僅僅是明勳一人,廳內還有誰的眼神沒被俘虜呢?
那是小蠻嗎?
一頭直直的長發此刻彎彎曲曲的,像是小河一樣蜿蜒在她充滿活力的草原似的臉龐邊上,白得可與天上的雲彩媲美的白色毛衫像乖巧的小羊一樣平展在她綠色的外套下,外套的下麵是一條同顏色的公主裙,小蠻宛如18世紀的西方美女,又恬靜又嫵媚。
站在門口的小蠻並沒有再向前移動腳步。當音樂結束後,她雙手依舊交叉地拎著一個綠色小包,而身子則是向廳外彎去。緊跟著,後麵進了兩個人。
是兩個女人,兩個中年女人。兩個人都是喜氣洋洋。
其中一個女人明勳和蘇蔗、潘安他們都不陌生,是天驕的姑姑、他們的賀姑姑。
另一個女人他們卻不認識。
直到小蠻甜甜地叫上一聲“姑姑”和唐靂、姿姿等的“姑姑”聲喊起,明勳才覺得他的大腦突然之間像被針管吸成真空狀態。
哪怕是這樣,哪怕是已經看到了接下來要做的事、要說的話,明勳還是質疑滿懷地不肯相信。他呆呆地站著,像是一盞沒有通電的落地燈,隻等著有一個人……觸動開關。
“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小蠻邊說邊向天驕伸了手。兩個姑姑站在小蠻的左邊,天驕站在小蠻的右邊,很自然的——他的動作竟做得自然得像白開水一樣絲毫沒有特別的味道——摟向小蠻綠色外套的肩部,剛才還有些微微向回攬的笑意,此刻也全然放開了。
誰說內向寡言的人總不愛說話,那是他沒碰到讓他閉不上嘴的人、合不上嘴的事罷了!明勳想。
“借我今天22歲生日,我……要和……”小蠻繼續說著,明勳依然緊盯了她。雖然他和她之間有數十個腦袋在晃動著,但是,絲毫沒有阻擋他們的視線對接,直到這一刻,明勳仍然對她懷有幻想,哪怕他也明知他這是在幻想,幻想……
“我要和……天驕……訂婚!需要說明的是,我和天驕一早就被安排過相親,賀姑姑……還有我的姑姑,非常希望我和天驕在一起……”
還沒有等眾人的掌聲響起,就有一個來自於最後方的聲音傳來。
“那你呢,你的希望呢?你的希望也是和天驕在一起?”
明勳的話一出口,大廳裏兩兩欲合的手掌都沒有再一些地靠近。他的聲音將應該響起的掌聲徹底壓下,所有的人都將眼光投向了他。
“嗯!我希望!我希望與天驕在一起!”
小蠻迎著他的眼睛,昂著頭說。
明勳沒再說話,而是從飲料台上拿起一杯飲料,遞到已經偎在他身邊的姿姿手裏,並將自己手裏的那個玻璃杯向上舉了舉。
“值得祝福!不僅僅是因為你,還為我的好朋友賀天驕!來……姿姿,我們一同祝福他倆!”
其他的人,有杯子的端起了杯子,沒有杯子的用鼓掌的方式為他們慶賀。
就在生日會即將結束時,大廳裏又被音樂聲充斥了。側耳一聽,竟是很熟悉的《灰姑娘》,鄭鈞的《灰姑娘》。
“怎麼會迷上你 我在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