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便無力地將目光收回,這次他再次闔上眼皮的時候,終究不再睜開了。羅飛仍然緊握著年輕人的手,他的喉口有種酸澀的感覺,心胸間也沉甸甸的似壓著塊大石頭。他追捕了這麼多年的對手,此刻終於徹底倒在了自己麵前,可他卻不能感受到半分的喜悅。良久之後,羅飛才想起要問鄭佳:“你是怎麼遇上他的?”“全靠牛牛。”鄭佳指著腳下的那隻導盲犬說道,“這幾個月來我一直給它作特別訓練,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場。”“特別訓練?”羅飛顯然不太明白。鄭佳便進一步解釋說:“我托人找來了他在監獄裏留下的衣物,然後對牛牛進行了嗅聞訓練。今天聽說他也會來,我就把牛牛帶過來了。牛牛果然在人群中把他找了出來。”羅飛點點頭,心中了然:原來是Eumenides混入人群的時候,被牛牛聞到了熟悉的氣味。牛牛順著氣味尋找,便指引鄭佳發現了年輕人的蹤跡。這一切冥冥因果,竟真的似有天意一般。
鄭佳這時也蹲下身來,她抱著那隻導盲犬,有些嗔怪地說道:“牛牛啊牛牛,剛才那個壞人欺負我,你怎麼沒有幫我呢?”牛牛“嗚嗚”低叫了兩聲,也不知聽懂了沒有。片刻後它掙脫女孩的懷抱,來到了那年輕人的身體旁,它用前爪搭住年輕人的心口,鼻子在對方的臉上嗅聞著,眼睛裏流露出的卻是戀戀不舍的溫情。那狗和年輕人早已熟悉,它甚至會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半個主人,可它永遠也不會明白,那個人為何會躺在了這裏……二零零四年一月四日,早晨七點四十一分。省人民醫院病房內。陽光照在羅飛的臉上,把他從睡夢中喚醒。他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右腿則打著厚厚的石膏。“手術很順利,你的腿以後不會有任何問題。”一個女人在他耳邊柔聲說道。羅飛聽出那是慕劍雲的聲音,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暖暖的笑意。然後他轉頭看著對方問道:“昨天現場群眾沒什麼傷亡吧?”“沒什麼事。”慕劍雲搖著頭說,“那炸彈的威力很小,濃煙都是自製的煙幕彈硝酸鉀加白糖。
”羅飛“嗯”了一聲,又問:“那些犯人呢?有沒有出亂子?”慕劍雲的表情嚴肅了一些:“還真有人想趁亂挑事呢,不過有人站出來吼了一聲,那些家夥就全都老實了。”“哦?”羅飛略有些詫異,“是誰這麼厲害?”慕劍雲腦袋一歪,反問:“你猜?”羅飛沉吟了一會兒,猜測說:“是阿華嗎?”慕劍雲點點頭:“他當時大吼一聲說:誰他媽的現在不老實,回了看守所,我就叫他後悔!”“他媽的”本是髒話,但慕劍雲用柔柔女聲說起來,竟也有幾分江南水鄉的韻味。羅飛會心一笑。像阿華這樣的人,即便是淪為看守所內的死囚,他身上的霸氣仍足以讓其他的牢友膽寒。
隻是阿華素來與警方不睦,這次為什麼要幫著彈壓那些蠢蠢欲動的犯人呢。羅飛先是有些詫異,略一想卻又明白了。自己抓了錢要彬,也算是履行了給阿華的承諾。阿華恩怨分明,自然會找機會報答自己。感慨之餘,他撐著身體坐起來,目光遠看向窗外。“你先休息會兒。我去給你熱早點。”慕劍雲一邊說,一邊走向了病房內的微波爐。羅飛聽著微波“嗡嗡”的低鳴聲,這二十年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如煙而過,思緒竟已惘然。等微波爐停止轉動的時候,羅飛的思緒也折轉回來,他悠悠地長歎一聲,自言自語道:“一切都結束了。”“不,生活才剛剛開始呢。”慕劍雲不知何時已回到了他的身邊。女講師端著熱騰騰的豆漿和包子,笑顏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