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換好一身家常衣服來到家宴的小廳,卻見葉裴青已經換了一身冰藍對襟窄袖長衫,衣襟和袖口處用寶藍色的絲線繡了雅致的竹葉花紋,正姿態嫻雅地欣賞牆上的字畫。
畫上山霧迷蒙,著墨不多卻似乎有些意境,字卻是其醜無比,歪歪曲曲地幾乎看不出寫的是什麼,十三也不大懂得這些,便沉默著站在一旁。
葉裴青看見十三,也不同他說話,轉頭向梅書謹笑道:“嶽父大人想必與李濟真大夫交情匪淺,竟有他千金難尋的墨寶。”
梅書謹捋著胡子說:“李大夫與我是點頭之交,怎能得他親手送畫?實不相瞞,此畫是太子送我的。”
十三的耳朵一動。似乎聽到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了。
梅書謹又笑著說:“時間不早,家宴要開始了。世子請入席。”
梅府的家宴設了兩個房間,外間坐了葉裴青、十三、梅尚書連同他的幾個兒子和侄子外甥,都是在朝為官見過麵的,裏間則坐了家中女眷。梅尚書吩咐人擺了六張卷腿長幾,長幾上各色菜類、瓜果、點心一應俱全,地上鋪好了灰鼠墊和軟枕。梅尚書笑著說說:“還有三個兒子不在家,就剩這些人了。家宴不拘小節,咱們今日都開懷暢飲,喝到盡興為止。”
席上的都是自己人,說話逗趣詼諧幽默,倒也不乏味。梅尚書家中有歌舞班子,也叫來奏樂湊趣。此時酒過三巡,眾人有些放得開了,輪番在廳中表演,打拳的打拳,舞劍的舞劍,實在不濟地便說了一個笑話頂事,興致高昂。
酒喝到七八分的時候,一個歎著說:“咱們這家宴算是盡興了。你們可聽說,中秋那天皇宮裏也設了家宴,皇上正領著群妃皇子們喝酒,結果又鬧得好大一個不痛快。”
另外一個說:“怎麼回事?”
“中秋那天,楊侍郎不是參表晉王奢侈嗎?皇上被他說得很沒有麵子,晚上晉王又打破了一個杯子,皇上就發作了,說他身為皇子卻不能為人表率,讓人大失所望。皇太後被皇上說得頭疼,就說‘一年到頭就這幾個節,中秋不能讓人安生嗎’,皇上說‘要教訓兒子’,皇太後就發怒說‘你哪個兒子不犯錯呀,偏要今天教訓。要教訓一起教訓’,把太子去年修靈塔沒修好的事翻出來講,又說其他幾個皇子怎麼怎麼不是。皇上生氣,又不能衝太後發火,把幾個皇子全都叫到跟前罵了一頓,說‘這麼多兒子,沒有一個中用的,將來這祖宗基業能托付給誰’,又說‘還不如五歲大的睿王’。皇太後一聽又不高興了,說‘娘得寵,就連帶兒子也得寵,以後選太子不用選賢了,隻讓嬪妃們比美就是了’。一頓好好的家宴,最後不歡而散。”
幾個要笑又不敢笑得太厲害,說:“真是帝王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