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河東安邑,霍府。
霍徽史猛地起身:“什麼什麼?平通侯楊惲已於月餘前抵達平陽?他到了河東怎麼不來安邑,先去了平陽,這一個多月怎麼又一點動靜都沒有?回倫,你可是打探清楚了?”
“回倫不敢胡言,此事千真萬確,平通侯入了河東便直奔平陽,也不見其有何行動。聽長安那邊有消息說,平通侯是受了皇上的旨意過來的。老爺,會不會……”合倫不敢往下說,偷偷地看了看霍徽史。
“明執司,這是怎麼回事,憑你斷圯壇的本領,霍某可是不信你對此事一無所知。”霍徽史轉向了身旁一青衫男子,男子未束髻,一張臉被散發遮去一半,看不清麵容。
那男子似乎微微笑了一下,緩道“明休確實早知此事。”
“那你不早……”霍徽史的話頭被一股氣流生生噎住,霍徽史愕然看向明休,卻不覺得他有任何動靜。
“霍大人請稍安毋躁。明休想請問,即便霍大人早知此事,可會停止行動?”
“至少可以多加防範。”
“防範什麼?你也已經知道了,這個平通侯什麼事也沒做,想必隻是覺察一些倪端,對真正的幕後者尚無頭緒。若是霍大人大驚小怪地防範起來,倒不免反而露了馬腳。”
霍徽史倒也無法反駁:“那照明執司的意思,霍某便就當他不存在一般?”
“霍大人,你所謀的是起兵之事,聲勢浩大,本就不是瞞得住的事情,莫非你還想帶著一路部隊無聲無息潛入長安,刺帝於塌?依明休看,就讓那平通侯去查,若查不出來則已,若被他查了出來,你早些時候起兵便是,殺他個措手不及,還能虜一個朝廷大員。對霍大人來說,這個平通侯入了河東,還不是羊入了虎口仍你宰割,何必如此驚慌。”
“可若是早發兵了,西邊……?”
“羌人那邊,本壇自有安排,霍大人放心,今你甘為鷸蚌,我斷圯壇這個漁翁,是會好好看你們鬥下去的。”言畢,一陣風過,明休已不知去向。
“爹爹,孩兒總覺得這個斷圯壇不可信,爹爹卻何以又要聽信於他?”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霍徽史撫著額頭:“信兒,不是我願意如此,隻是憑我一人之力,怕是窮此一生,也無法替伯父一雪冤屈了。”
霍徽史是霍光大將軍的外甥,幼時過繼給霍光,隨了霍姓。地節二年,霍將軍病逝,於其府上查出大量文書和屯兵,並於暗室中尋得龍椅一把,霍光以謀反處。地節四年,其妻霍顯,子霍雲霍山霍禹等腰斬於市,皇後霍成君被廢,居昭台冷宮。霍徽史因遠在河東,又非直係子嗣,幸免一死。
“伯父謀反?伯父怎麼可能謀反?依伯父的權勢,他還要一張龍椅作什麼?且伯父雖身居高位,所言所行均是為了大漢社稷,毫無私心,又怎會舉兵謀反?伯父若於九泉下知自己身死後還枉擔了如此罪名,又何以瞑目?”念及此事,霍徽史難免悲憤交加。
“這還用問,定是那狗皇帝受不了舅爺爺的名望比他自己還高,舅爺爺活著的時候他不敢動,逝後就故意栽贓,屠其家人,好出了狗皇帝的那一口鳥氣!若不是當時爹爹攔著,孩兒早就殺到長安去了。照孩兒看,管他什麼斷圯壇斷頭台的,我們大可撇開他們,自己揭竿而起,轟轟烈烈地****一場,也好過現在縮手縮腳的。”霍信也是咬牙切齒。
“信兒休得急躁,你爹爹我忍辱多年,就是在等一個時機。這斷圯壇心懷著什麼鬼胎我們不必去思量。正如明執司所說,斷圯壇既然要收這漁翁之利,便是會好好讓我等鷸蚌相爭下去的。若是我們單獨起事,怕是連槐裏都殺不進去,又何談替伯父雪恥之事?必須要通過斷圯壇和羌人協商妥當,等羌人於西邊同時發難,引散軍力,我等尚有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