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清在二十七歲那年為恩藍生下一個男孩,但仍然擋不住恩藍遠去的步伐。
遇見恩藍之前,荷清為各種三流雜誌拍攝封麵,與各色人物打交道。生活奔波顛倒,但好歹自食其力,知足常樂。而遇見恩藍,她的生命迅速沉淪至深淵。這聲嘶力竭的愛戀,令她筋疲力竭。
荷清記得秋日的天空,總是藍得沒有盡頭。又藍得像一片深邃的大海。人像魚一樣生活在海麵以下。她收到老板的信息,要她為某家網店拍攝內衣廣告。荷清猶豫了一下,看著逐漸癟下去的錢包,終於還是答應。荷清走在大街上,與許多人擦肩而過,多多少少有些落魄。在這個醉生夢死的城市,有人揮金如土,而有人卻要為了一日三餐而辛苦掙紮。拍廣告,還要忍受老板那猥瑣的視線。
事情結束已是在下午,荷清餓極。自己又生氣,就拿著剛得來的報酬到昂貴的西餐廳吃飯。
就是在那裏遇見的恩藍。
恩藍笑著對她說,美麗的小姐,可以請你一同吃飯嗎。
荷清看到恩藍一雙湛藍色眼睛,大海的椒鹽氣息與海風略微的涼,混雜著撲麵而來。
有時荷清想,緣分就是那麼奇妙。她一見恩藍,就被他深深吸引。恩藍大她十一歲,上海人。這次來北京出差,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妻子也賢惠。但這並不妨礙她與之相愛。看電影的時候,她輕輕地倚在他的肩膀上,中年人散發成熟穩重的氣息,並有淡淡的煙草香味。她閉上眼睛,覺得自己睡在一大片茂盛的陽光下,身邊生長著幸福的煙草。
恩藍出手闊綽,在北京中心給荷清找了寬敞的房子,且環境清幽。她推掉了所有工作,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等著恩藍下班去找她。恩藍給她帶名貴的衣物,她換上之後,就和恩藍在大廳裏跳起舞來。她趁機表白,贈她大把玫瑰,她歡心應允。
晚上,他們就做愛。從來沒有一個男人這樣深深地進入她的身心。情欲紛紛,他擔心地問,會不會有事。
她抱緊他的頭說,來吧,什麼事都不會有。
這樣的生活持續一月有餘,恩藍就要離開。她戀戀不舍,但別無他法。她辭掉了工作,已經沒有再重新開始的能力。她已經沒有辦法離開他了。這未嚐不是一件可悲的事。她甚至想雇一個殺手,把他的妻子給殺了。可殺了他的妻子又能如何,他就會娶了她媽。她不過是一個不知名的小模特,沒錢沒出身,隻有十幾年的青春可以用來揮霍。可恩藍卻將她的青春消耗殆盡。
他安慰她說,沒關係,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荷清相信他,而她也隻能相信他。他留下一大筆錢與電話號碼,並且每月都有彙款。甜言蜜語,言笑晏晏。
她總是希望他能來看她。她在電話裏說,藍,我懷孕了。
恩藍突然沉默了一下,她感到恐懼。她聽到他冷靜的聲音,你向我保證過,什麼事情都不會有的。我會抽空過來,陪你打掉這個孩子。
電話掛斷了。荷清苦笑。嗬,他終於要來了,可他是要來打掉他們的孩子。
不可以,不可以這樣。他們都有罪,但是孩子何其無辜。他甚至沒有機會看一眼這個世界。他們不能剝奪他生存的權利。荷清給恩藍回電話,藍,我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