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站到門口,望著茫茫夜色。過了好一會兒,又回到門口邊,繼續微閉雙目,仿佛在等待著某個攜來不詳的人物出現。
幸好,這一夜,再沒有發生什麼異事。
白天人來人往,倒是不必太謹慎,但楚江童卻一刻也不敢怠慢,他讓爸爸去接待一些親朋好友,自己則將劍放於爺爺的身邊,以鎮邪氣。
田鎮長進了靈棚,向主持喪事的耷拉爪子(在農村,對主持喪事的人的一種土稱,文明些的稱呼則叫蟒頭),討要三炷香,對著靈位鞠躬三拜,然後再走到楚江童的身邊,伸出顫抖的雙手握住楚江童的手:“老弟,這件事太突然了,一個多老實的人,就這樣走了,唉!楚老弟,我謹代表袖子山鎮政府向你爺爺楚老先生敬送花圈,表示沉痛哀悼,並主持為他老人家開一個追悼會……”
楚江童默默地望著田之程,如果——一切語言都是發自真心的該多好啊!
“田鎮長,謝謝!隻是開追悼會,我爺爺還沒有資格,包括若幹年之後,我爸爸和我,都沒有資格,因為我們隻是小老百姓!”
田之程佯裝生氣:“嘁!要是這麼說,就是對咱‘爺爺’的不敬了,雖然,咱‘爺爺’隻是一個老百姓,沒有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是他——一生默默無聞,任勞任怨,在村子裏有求必應,憨厚樸實,大公無私,難道就這些還不夠嗎?難道就這些還不夠嗎?咹?”
楚江童擺擺手:“明天再說,田鎮長,您忙吧!”
追悼會定於明天上午十點,田之程和兩個司機,昂首闊步地離去,引來眾村鄰的議論。田喬林也到了楚家,捂著個大口罩,更讓人對他的嘴臉格外好奇。
夜裏,楚江童驟然安靜下來,連日來的警惕,安靜卻是他的疲憊與亢奮相合。這是爺爺入土前的最後一夜,也是一個人留在這世上的最後時光。
坐於爺爺的身邊,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時,爺爺為了逗他玩,便佯裝睡著了,趴在爺爺的身上,摸摸索索,用一根小草棍兒,去撓爺爺的腳心,把爺爺撓的哈哈大笑……
可是,那時的爺爺是裝著睡著了,此時卻是真得“睡”著了,而且再也不會醒來,將進入無邊的寂寞和永遠的長眠。啊!一滴滴清淚,默默滑下,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感……
狗吠聲也淡了許多,仿佛已經再也沒有波瀾。
楚江童獨自坐於靈棚內,其他人皆以將瞌睡變為粗粗的鼾聲,也許,該大膽放心地睡一覺了。
爸爸的眼皮和臉都紅腫著,沉痛加禮儀讓他嗓子都啞得出不了聲音。他知道,明天,還要作最後的真沉痛和真正禮儀,讓所有來到的親戚和村鄰們看到:他是個孝子。
楚江童沒有掉多少眼淚,雖然與爺爺的感情格外深,但是眼淚,不是他的強項,也表達不了某種親情。
春夜含蓄,暖暖泛泛。
爺爺安詳躺進開著蓋的紅漆棺材裏,油燈噝噝、閃閃爍爍,光陰隻有在這一刻才顯得急促而慘酷。
一陣風,嗖嗖嗖——
油燈粘粘連連,忽地熄滅了。
楚江童眼睛盯著門外,點上油燈,一手遮住風入處,以防再次刮滅。
忽忽——兩個影子衝入,一白一黑,無聲,如一縷煙,隻有目光才賦予這倆影子以聲音。
楚江童冷漠而視,一言不發。
一白一黑兩個影子落到他腳前,望著他。楚江童默默抽出玄武霸天劍,低低地吩咐:“出去,否則,我要大開殺戒!”
黑影低頭,幾乎湊到他的前額,無恥地挑釁:“哼!楚江童,今日我要帶走他,你不可以阻止我……”
楚江童一劍而去,黑影倏地一閃,卻已經將其右臂砍破,可見他出劍之快、之狠、之準。
黑影正是田之行和瘦彈簧的——天魂。
雙雙出鞭,楚江童連起身都不用,盤腿繞護爺爺的靈柩。
一架一擋,四根竹節鞭便落地,田之行欲要逃走,啪啪啪啪,他的後背前胸皆以中鞭,想趕緊隱形,但是卻無法躲開楚江童的打來的鞭了。
瘦彈簧的天魂,如同一汪水,灑於地上,楚江童一劍拍去,便如粘粘的餅,滲在穀草上不能動了。
田之行才想奪路而逃,一道劍光直插其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