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好奇,覺那怪獸火犰的神態滑稽,周身緊皮,油光滑亮,十分美觀,意欲就便前往觀看,正待開口,忽聽丁福驚呼之聲。回頭一看,原來身後突又掩來了數十隻火猶,數十雙獸目明燈也似注定三人,身往後縮,大有得而甘心之勢。成全見狀,猛想起隱形壁不曾在手,來勢如此凶惡,自己或者無妨,丁福如何能敵?忙喝:“三哥留意。”正待拉了丁福一同飛起,忽聽噓噓之聲,一條藍影突從斜刺裏長虹飛射,直躥過來,攔在三人麵前,正是那條雄蟒,口裏噓噓亂叫。那些火犰本來作勢欲撲,吃雄蟒一攔,一齊停住,不再前進。同時崖上又起了兩聲獸吼,群猶一齊應和,轟轟之聲響震林野。雄蟒攔住火猶以後,便朝三人把頭一點,取路往右邊崖上繞行過去。成全見它不時掉頭回看,身後火猶正紛紛躥入池中,貼著崖壁爬行上去。丁福又在催走,成全笑道:“丁兄無須著忙,等這群火猶上去,我們再上不遲。”說時,那蟒已上頂崖,回顧三人未來,不住點頭急叫。成全笑呼:“三哥留意,我們飛上去吧。”隨將丁福左膀挽住,施展仙法,飛身直上。
到頂一看,乃是一片平地,當中盤著一條同樣大蟒,已然奄奄待斃。雄蟒已盤向那蟒身上,眼望三人,似有求助之意。蟒旁蹲踞著幾隻大的火猶,各把一雙怪眼,注視三人。丁福道:“這是那條雌蟒,不知何故受傷。我囊中雖帶著各種傷藥,能否醫治,還不一定呢。”雄蟒聞言,重又急叫起來。崔、成二人覺這類形態獰惡的毒蟒怪獸,竟會如此馴善,見了生人毫無惡意,好生奇怪。雄蟒見雌蟒神態委頓,急得渾身抖顫,不住哀鳴求救,比起人世夫妻還要顯得情真意摯,二人不禁大為感動。丁福已走向蟒的身前,從頭到尾,仔細查看,雄蟒立時避開。丁福便問:“傷處隻有尾部一片,餘者雖有皮鱗抓破之處,並不甚重,為何如此厲害?莫非還有別的傷處不成?”雌蟒將頭抬了兩抬,似要掙紮起身,傷重無力,重又臥倒神氣。雄蟒忙趕上去,急叫了兩聲,頭朝雌蟒一躬,再張口咬住蟒身輕輕一扳,雌蟒前半身立時翻轉。丁福低頭一看,大聲道:“雌蟒傷勢如此沉重,我這傷藥,恐難治好呢。”崔、成二人見那雌蟒自頭以下,皮鱗去了二尺來長一片;另有一處傷口大隻蠶豆,直流紫血,腥臭異常,血外腫起一個大包,裏麵皮肉似正潰爛下去。痛得那蟒皮鱗亂顫,行動皆難,痛苦已極,看去十分可憐。
雄蟒看出丁福為難,越發惶急,轉向崔、成二人不住點頭,意似求告。南州心軟,見此慘狀,想起前奉大方真人之命,往探冷魂峪,行時每人賜了幾粒丹藥,原為禦寒止饑避邪之用。因以前服過六陽丸等禦寒靈藥,真人也說此是預備萬一之用,未說非服不可,後到魔宮,並未服用,留存至今。何不取出一丸,試看有無靈效?便和丁福說了。丁福答說:“此蟒前胸似被妖人飛劍掃中,將皮鱗刮去了一大片,硬傷雖重,因我世代打獵,采藥為生,為防蛇獸咬傷,配有不少傷藥,均具靈效,隨身佩帶而外,林中窩棚內也存有不少,自信此傷尚能醫治。隻這小傷口,不知妖人用何邪法,毒氣甚重,外麵雖隻豆大小孔,內裏皮肉已多潰爛。幸非致命所在,蛇蟒又身長,與別的野獸不同,否則早已毒氣攻心而死。此蟒神誌已然昏迷,去死不遠,憑我那幾樣專治傷毒的藥決難醫治。既有仙賜靈丹,再好沒有,隻惜中毒已深,至少也須兩粒:先用一粒塞人傷口,再用一粒放進口內,或可免死。偏生此蟒毒氣大重,它恐傷人,雖將毒氣閉住,此時已痛得失去知覺,牙關緊咬,如何能夠塞入口內?”成全笑說:“無妨,我那隱形之寶萬邪不侵,多重毒氣也不至於受傷。你且把它傷口塞上一粒,看其有無靈效,再打主意。”丁福謝諾接過,折了兩根細枝,夾著靈丹,輕輕放向雌蟒傷口之內,在旁等候。同時取出身旁傷藥,打算死馬當著活馬治,雙管齊下,試上一試。
待不一會,忽然蟒傷口內有紫煙冒出。那蟒本來昏昏欲死,忽然醒轉,好似痛苦難禁,口中急吼,騰躍欲起,勢甚猛惡。成全忙喊:“丁兄,此時蟒口張開,何不將那靈丹丟向口內?”丁福還未及答,雄蟒早飛躥過去,將雌蟒纏緊,連聲急叫,不令掙紮。同時一條黑影箭一般由斜刺裏一棵大樹上飛射下來,還未到地,便大聲急呼:“你們快些躲開,再遲就來不及了。”聞聲人墜。緊跟著,又是一聲獸嘯。三人見來的是一個身穿獸皮,看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小黑人。因聽來意不惡,尤其那些火猶照例不容生人近前,黑人一到,不特沒有發威,反倒搖頭擺尾,不住歡躍,似和來人十分相熟情景。後聞獸嘯,紛紛閃避,空出大片地麵。
黑人見崔、成二人朝他注視,不曾退避,急道:“那蟒傷處奇毒無比,不多一會,傷包必破,所噴毒水沾著一點,當時潰爛,連骨頭一同化去,就有仙丹也來不及。你們怎不聽好話,想找死麼?”說罷揚手,一掌一個,朝二人推去。二人見丁福正往一旁閃開,隻當雙方相識。南州未等手掌上身,已先閃避。成全見對方行動魯莽,通身漆黑,月光之下,現出滿口白牙,相貌神情全都醜怪,心中好笑,想試對方力量如何,不曾閃避。不料來人竟是行家,上來隻用了兩成力,及見對方故作不知,當是有心掂他斤兩,不禁有氣,也不發話,就勢施展內家勁功,單臂用力,往前一按。成全方覺神力驚人,黑人見力已用盡,對方紋絲不動,賭氣把手一甩,冷笑道:“既不怕死,便由你吧。”
說罷,舍下成全,便往蟒前趕去。先由身旁取出一個闊口玉瓶,將蟒傷口罩住。回頭又作了一聲獸嘯,對成全喝道:“此蟒曾中妖人毒釘,傷處奇毒,再有三四個時辰,全身均化膿血。先是通身腫脹,等則全身爛完,傷口忽然迸裂,毒水四射,無論****,沾著一點,當時如火燒一樣,一片紫煙,直爛到底,至多個把時辰,任多結實堅強體格,必死無救。此蟒想是年久通靈,又與別的生物不同,沾了身長便宜,居然由今日中午,挨到如今,此時理應身死。我為救它,費了許多事,往返數百裏,好容易求得靈藥,想將毒水收去,將其救醒。無奈此瓶大小,恐難把傷包全數罩住。萬一多一破口,被那毒水猛射出來,休說是你,便是一塊山石,也被燒焦。如非事情奇怪,到了此時,傷包還未脹破,就這幾句話的工夫,你也凶多吉少。就是想看,也應避開正麵,何必非送死不可呢?”
成全見這黑人生得短小精悍,雙瞳炯炯,目光如電,說話十分天真,含笑答道:“老弟隻管下手,無須管我。”黑人好似有氣,說一聲:“好。”便將頭上所戴麵具皮套拉下,雙手已戴上皮套,就勢將玉瓶往下一按,傷口內立有紫煙由瓶隙四周漏出。黑人笑道:“這事奇怪。我知這類毒釘奇毒無比,心想此蟒十有八九凶多吉少,未必能夠趕上。以為皮鱗堅厚,毒氣在裏潰爛,不知存有多少蟒水,誰知水並不多。如非事前將蟒救出,這麼大一條毒蟒的膏血被妖人得去,不知要害多少人呢。”說時,那蟒吃黑人用玉瓶一按傷口,好似痛極,口中急叫不已。
雄蟒見妻子受苦,也自怒吼發威。剛掉頭作勢,待朝黑人躥去,旁立群猶忽然同聲怒吼,好似阻止那蟒,不令前進神氣。崔、成、丁三人看出有異,連忙喝止。雄蟒也似明白過來,剛一收勢,黑人已將玉瓶拿起,看了看,先朝雄蟒喝道:“如不是我帶了這群火猶,將你妻子由妖人手裏救回,給它先服了一丸丹藥,保住性命,早已化成膿血而死。你這長蟲,為何不知好歹,朝我發威作難?那妖人專找這類奇毒無比的蟲蟒,煉那毒釘,如被得去,不知要害多少好人。你如不信,待我用這毒水一試,就知它的厲害了。”說罷,將瓶往外略倒,毒水隻兩三滴落在地上,連草帶石土,當時便焦黑了一大片。
成全看出黑人天真心熱,等他說完,笑問:“這樣蟒便醫好了麼?”黑人答道:“今日之事,好些出我意料。這玉瓶中藏有靈藥,專一吸收毒水。我也並非愛惜此蟒,隻因毒氣太重,妖人有什夭良,恐他將毒水收去煉那毒釘。這條死蟒通身仍有奇毒,人不能近,必用妖法棄置山野之中,任其腐爛。日子一久,濕氣熏蒸,結為毒瘴,蔓延開去,必害無數生靈。有時遇見狂風,吹往山外,不論****聞著那股氣味,當時倒斃,周身發黑而死,端的惡毒非常。本意如能救活,我有消毒之法,將那兩枚毒牙拔去,便可不致傷人。否則用此玉瓶,將所有毒水收盡,再用瓶中靈藥化去蟒身餘毒之後,看其是否有通人意,向它商量,把蟒口毒牙拔下。隻要不傷人,便給它再眼靈丹一粒,不消數日,便可複原。誰知毒氣並未十分蔓延,無須用那靈丹也可複原,豈非奇事,看你們神氣,似與二蟒相識,莫非是救它來的麼?”三人因知黑人也是妖人之敵,便把來意大略說了。
黑人喜道:“照此說來,我們是好朋友了。這裏妖人共是師徒四個,我從萬裏之外跟蹤來此。因他們邪法厲害,我又人單勢孤,隻憑這些火猶和數十個金絲猴,對付賊黨自然有餘,要敵妖人師徒卻非對手。到此月餘,費了不少心力,並未成功。雖也殺死了一個妖徒,十九個賊黨,火猶也被他們殺死不少。如非神僧指點,附近山中住有一位異人可以求助,事前又學會防身之法,連我也為所殺。難得你三人到此,正好合力同心,一齊下手。”成全見他說個不完,搖頭晃腦,神態可笑,笑道:“我們自然和你同仇敵愾,但此二蟒素不傷害生靈,無須拔它毒牙,再說它腹有內丹,拔也無用。這層暫且不提。你姓甚名誰?何故與妖人為仇?又能馴養這許多猛獸,是何原故?我們囊中帶有酒食,足夠一頓,趁著此時尚早,何不就這月亮底下同飲兩杯,說上一回,你看可否?”黑人笑道:“你們帶有酒肉,那大好了。實不相瞞,為報父母之仇,萬裏遠來,隻在山中采掘些黃精山果之類充饑,久未吃過好東西,酒更不曾沾唇了。”成全忙和南州取出行囊中的酒肉,擇一高曠之地,四人同坐,細一盤問。
原來黑人名叫藍蛟,以前居家滇南洛明爾峰附近,從小生具異稟。父母均是當地礦工。這年山中來了兩個妖道,強迫乃父往礦中采取一種實物,取得之後,不給工資,稍微爭論,便遭慘殺。乃母殉夫自殺,死前遺命,令愛子長大,尋找妖道,代父報仇。藍蛟原曾見過妖道兩次,乃父死時,如若在家,必與妖道拚命,也難免死。乃母知他天性剛烈,再三叮囑,必尋到仙人拜師,學成法術,滿了年歲,方可前往。藍蛟見母服毒身亡,悲痛欲死,因已答應在先,隻得遵照遺囑行事。葬殮之後,便往深山中到處搜尋仙人蹤跡,始終未遇一個。後來實在無法,仗著天賦異稟,身輕力大,能通獸語,在雪山遇到一群火猶,看出是天生猛獸,忽發奇想,先將獸語暗中學會,再借機會用計收服。跟著又收了一群金絲猴,也是靈警猛惡之物。妄想借這兩種異獸之力報仇雪恨。
事有湊巧。不久遇見妖道在川藏交界與人鬥法,未用刀槍器械,便將敵人殺死許多。明知邪法厲害,因是尋訪多年,不曾見到,忽然相遇,一路尾隨下來,走不多遠,妖道忽然縱遁光飛走。因見仇人揚手便是烈火狂風,飛刀飛箭,又能騰空飛行,自己隻有一身蠻力,如何能與為敵?氣憤情急之下,向天悲號痛哭,一會急暈過去。醒來發現所收異獸成群趕來,身邊站著一個和尚,含笑說道:“空自悲哭,有何用處?您那仇人,能在天空飛走,憑你此時,能奈他何?”藍蛟知道火犰、金猴猛惡非常,決不容人近身,那和尚站在群獸包圍之中,如無其事,群獸也不傷他。又想:“我的心事,和尚如何得知?必是神僧無疑。”猛觸靈機,跪地求告。和尚道:“報仇今非其時。你那仇人,四年之後必往北天山,與一賊黨聯合。可拿我柬帖,照我所說途向地址,尋一異人拜師。他必不收,卻可學成幾件防身法寶,以待機緣,平日遇事也可求助。他見此柬,多為難也不袖手。”說罷,忽然不見,忙向空拜謝。
帶了一群猛獸,穿行荒山之中,受盡辛苦艱危,繞行萬餘裏,曆時年餘,才到北天山。照著和尚所說,尋到一異人,一看,乃是一個麵容枯瘦的禿頂老人。獨個兒隱居在山陰危崖小洞之中,四外崇山峻嶺,冰雪萬丈,悲風慘慘,奇冷非常,休說不見人跡,連猿鳥也難飛渡。到時,老人正在坐關。藍蛟跪地苦求。老人先是瞑目若死,怎麼呼號哀求,也無回音。最後取出和尚柬帖,未及開口,老人忽然睜眼笑道:“既是長指禪師命來,何不早說?此地宛如寒冰地獄,便你所帶野獸也難停留。你可另覓向陽山洞居住,每月初七八兩日中午,天氣較暖,可來此一行,我稍微傳你一點防身之法便了。”藍蛟複仇心盛,執意不肯,說:“弟子為報親仇,死都不怕,何況寒冷。”老人見他意誠,令把獸群遣往向陽地方等候,將其留住左近洞內,每隔數日,傳授一次。藍蛟也真堅忍,在當地受了兩年多的酷寒之苦,才學了些法術。因感師恩,又知老人早就走火坐僵,不能行動,日常隨侍甚是殷勤。老人辟穀多年,新近上半身才能活動,能進飲食。藍蛟問出師父喜吃瓜果和鬆子、黃精之類,除令金絲猴到處尋覓外,有時竟不辭勞苦,往返千餘裏,親往采掘。老人對他也頗期愛。
藍蛟自從學會防身法術,幾次哭求,去報父仇。老人均說時機未至,不令前往。這日,藍蛟偶往飛雲嶺采掘黃精,發現後山有一大寨,中住多人。心想:“神僧曾說仇人要來此山。”心中一動,忙去窺探,仇人師徒果在其內,立時歸告。老人仍是不許。後經再三苦求,隔有半月,才運玄機推算,對藍蛟說:“報仇之事,時機還是未到,先去無妨,隻可暗中窺探,至少須在一月之後,方兔凶險。”藍蛟敬信老人,本來記在心裏,想忍耐月餘,再行下手,無奈複仇心切。第二日正想去往寨中窺看,不料賊黨同一妖徒發現所帶異獸,反先尋來。總算留了一點心,不曾親身先上,隻用獸語令群猶前撲。這類異獸猛惡精靈,又最忠義,本來見不得生人,再奉主人之命,立時一擁齊上。賊黨雖被殺死兩人,群猶和金絲猴也被殺死了好幾個。藍蛟看出不妙,暗中冒險行法相助。妖徒驟不及防,雖被殺死,另兩妖徒忽然趕來。如非藍蛟見機,仙法防身,並命群犰四下逃散,當時便有滅亡之禍,本身也遭慘殺。心想:“妖徒已如此厲害,妖師可知。”忙又歸告老人,哭求相助。老人怒說:“你不聽良言,平白死了許多火猶,再要不知進退,連你命也難保。”說完又賜了一道防身飛遁靈符,以防萬一。藍蛟因老人不曾禁其前往,心終不死,仍往窺探,先想將火犰、金絲猴撤退。無奈這兩種異獸因同類慘死,全都複仇心盛,加以林中山糧野果甚多,又有極好青泉,均是犰、猴所喜,不舍離去,隻得聽之。
這日發現雌蟒身中毒釘,被邪法擒去。因在森林日久,常見二蟒與群猶一起遊行,群猴同仇敵愾,堅欲往救,自己也想就便窺探,當時想好計策,因所帶金絲猴力大身輕,井能禦風飛行,靈巧非常,命群猴先往賊巢糧倉放火,自率群猶往救雌蟒。恰巧妖道剛走,隻妖徒奉命守候,想等雌蟒全身化成毒水,再用邪法收去,煉那毒釘。蟒身長大,毒氣又重,禁蟒之處在崖凹內。見有火警,妖徒便先趕去。僅有兩個相互看守的賊黨正在生火,架起鐵鍋,準備收煉毒汁,不料群犰擁來,當時殺死。那蟒頗有靈性,受傷被擒,自知非敵,惟恐所煉內丹被仇敵發現,始終不曾出口,並忍受苦痛,準備妖道親來收毒時,猛噴丹毒,與之拚命,本在裝死。群執一到,將妖道木柵攻破,立時躥出,隻破柵時因有邪法禁製,無力打開。後由群犰掘洞而入,無意之中將柵內邪法破去,比較費了點事。因蟒被擒不久,傷毒雖重,尚未布滿全身,尚能行動,又是情急逃命之際,容容易易,便逃回了森林。
藍蛟見蟒力已竭,傷毒全發。以前曾聽老人說過,妖道專收這類毒蟲蛇蟒的汁水,煉那飛釘害人。當地既有兩條毒蟒,便須留意,如被妖道擒去,立即歸報。初意隻恐妖道收去毒汁,救蟒並不十分熱心。匆匆趕回求教,老人麵前已放著一個玉瓶。並說:“救蟒之事,已有同道說過,玉瓶便他所借。急速趕回,先將毒汁收去。那蟒如不害人,救醒之後,便可放走。此去越快越好,否則救蟒不成,那麼長大的蟒屍必留大害,毒水如收不完,也是未來隱患。”藍蛟不知老人早算知一切經過,奉命立即趕來。不料蟒並未死,毒汁恰好裝滿一瓶。照著老人所傳,將瓶封閉,藏向懷中。再和三人一談,竟是同道,越發喜出望外,當時便要趕去。
成全笑道:“此時還早,照你所說,雌蟒失蹤,賊黨被殺,小賊和妖徒決不甘休,早應尋來。可我們來時,賊巢似頗安靜,望樓中的賊黨也正哄飲。不是另有凶謀,便是想等明日大舉搜山,或等妖師回來,用邪法毒手一網打盡。妖道是你殺父之仇,此時前往,無異打草驚蛇,敗更無辜,何苦來呢?依我之見,大家先不要動,由我和崔三哥前往探明虛實,再喚你們。妖道邪法如真厲害,我弟兄自會知難而退,另打主意。否則,我飛回送情,你帶了獸群同往夾攻,休說妖道,連賊黨也休想跑脫一個。我二人有法寶隱身,飛行甚快,事情不成,也連累不到你們,豈非進退皆宜麼?”丁福首先讚好。
藍蚊略一尋思,也未開口,隻用獸語叫了兩聲,立有兩隻似猴非猴的異獸淩空飛墜。三人見那大的一隻比人還高,通身黃毛,油光滑亮。小的一隻通體白毛如霜,突額高顴,二目深陷,外有黑圈,約有龍眼大小,一雙火眼閃閃生光,手腳瘦硬如鐵,身上均是極短的茸毛,行動之間,閃幻起千重波紋,油光水滑,映月生輝,好看已極。麵毛卻長得多,根根矗立,鋼針也似。一張闊口,唇紅如血,張口便露出兩排釘形利齒。腦後各披著巴掌大一縷金發,長約六七寸,由頭頂起,直達後股,作一長條,格外美觀。行動敏捷,剛勁多力,形態獰惡,從所未見。丁福也說:“世代打獵,什麼樣的怪獸都見過,昔年也曾打到過幾隻金絲猴,沒有這麼大,形態也不一樣。看它腦後長發金線也似,難怪能飛。這東西休說常人,當其發威之時,便是虎豹之類猛獸,也禁不起它一爪。這等猛惡之物,初次見到。不必太多,此行如能得勝,就憑這兩隻金絲猴和那許多火猶,賊黨休想逃脫一個。”
藍蛟朝白猴用獸語說了兒句,白猴長嘯一聲,立時騰空飛去,月光之下,仿佛一條銀魚,上附一溜金星,比烏飛還快,竟由森林上空飛去,幾個起落,便已無蹤,美觀已極。跟著,黃猴引吭一聲長嘯,隔不一時,便聽樹聲如潮,林中枝葉寨餌亂響。三人定睛一看,隻見大群黃白影子帶著呼呼狂風,由森林樹梢上踏枝飛躍而來,其行如飛,居高臨下,看得逼真,認出全是前見金絲猴的同類,隻是大小不一,為數約有八九十個之多,晃眼到達,飛上崖頂。藍蛟又用獸語叫了幾聲,為首大黃猴便率群猴退去。這時崖上尚有百十隻火犰盤踞四外,有的蹲在樹上,因其目光特亮,望去宛如一二百盞明燈環繞四外,頓成奇觀。雌蟒連服靈藥,待了這些時,也已醒轉,雖未複原,已不似方才狼狽欲死之狀。雄蟒好似喜極,盤繞在旁,並頭交頸,不時伸舌,舐那胸前傷處,看去恩愛非常。本全未走,群猴一退,二蟒和群猶互朝藍蛟叫了幾聲,藍蛟含笑點頭,一聲歡嘯,當時起了騷動,隻聽樹枝亂響,砂石驚飛,連獸帶蟒,紛紛退去,晃眼之間,崖上隻剩四人。仰望天空,一色澄碧,大半輪明月清輝皎潔,所有山石林木,都似鋪上一層水銀,到處亮晶晶的,天空中不見絲毫雲影。俯視賊巢那一麵,正有一條白雲,長帶也似,橫亙林野之間,夜景越發空靈清麗。
成全因見藍蛟遣走群獸,心疑報仇情急,命往賊巢進攻,正要詢問。藍蛟已先說道:“這裏離賊巢甚遠,單這一片森林,就有數十裏方圓。賊巢前麵,也有森林擋住,多好目力也看不見。我知賊黨近日越發驕狂,當此酒醉飯飽之餘,這時前往,再好沒有。”成全被他一岔,忘了詢問,正和南州商議起身。藍蛟笑說:“我命金絲猴它們埋伏賊巢附近,它們認得你們三人,隻要遇上一個,立可進攻,以免往返大遠,耽誤時間。賊巢前麵有一高峰,距此約有兩三裏路,峰上多是窟窿,容易藏身。難得今夜明月如畫,你們隻一走動,我便能看見,何況猴兒它們耳目最靈,不用找它們,它們也會找你們,這樣省事得多。”說罷,不俟答言,雙足一頓,便由崖頂縱往森林樹梢之上,相隔十餘丈,人如箭一般斜射過去。到了上麵,踏枝穿行,宛如飛鳥,轉瞬便是老遠。崔、成二人,明知藍蛟此行難免冒失涉險,繼一想:“此人在此已久,所說老人必是一位有道之士,既在暗中相助,決無妨害。”便由他去,也未追趕,隻令丁福先在林中窩棚等候,同往賊巢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