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笑道:“遇見知音反倒敬而不撫,前輩倒是個有趣的人。但我想告訴老先生,其餘四不彈,此時此地並未犯禁。”
老人那死人一般失去神采的雙眼似乎都閃過一絲好奇,道:“請指教。”
年輕人道:“這邊境小鎮,本就是遠離鬧市之地,先生來此處謀生,定是有遠離塵世之心,此不為塵市。既非塵市,避世高人自然眾多,我想這小小客棧中就未必沒藏著幾個,況且老先生將我視為知音,便不是對俗子撫琴。老先生雖落魄到得不到一塊臥榻,但倚牆之姿正而有骨,相比與老先生,這屋中大半的人都算不上會‘坐’了。先生衣冠雖破,但卻未沾汙垢,穿戴整齊,仍是可稱衣冠。待風雪消散,請先生務必撫琴幾曲。”
老人搖頭歎息道:“小哥倒是句句有理,隻是你如何確定老朽的琴值得你如此耗費口舌相求?”
年輕人並未回答,伸出一指在老人懷中之琴的弦上輕輕一撥。
古舊的琴身發出如鍾鼓號角般激蕩的震響,連屋外的風雪呼號也在這一瞬被完全蓋過。屋中的所有人都頓覺一驚,但即使是最粗俗的漢子也沒有向這年輕人動怒,有的隻是沉默。
因為沒有人聽過這樣震人心魄的琴聲!隻是這一聲毫無樂律的撥彈,屋中的許多人已然眉頭緊鎖,想必是被這一聲琴音激起了些許痛苦的回憶。
屋中所有人都毫不懷疑自己聽到了這把琴在哭泣。
他們隻是些不懂樂律的凡夫俗子,卻也被這樂聲深深感動。
事實上,也隻有凡夫俗子,才不會像賣弄風雅者那樣葉公好龍,為掩飾扭曲自己的真實情感而醜態畢露。
“名琴號鍾,想不到伯牙先生的琴竟真的仍存於世。”年輕人長長呼出一口氣,像是了卻了一件埋藏心中幾十年的心事。“大音希聲,名不虛傳。”
老人並沒有因年輕人擅動他的琴弦而動怒,緩緩沉聲道:“你是如何認出這把琴的。”顯然,他已承認了這把古琴不凡的身世。
年輕人肅然道:“因為……我一進屋就聽到了它的悲泣之聲。某種……我未曾聽過的悲泣。而古今第一悲琴,便是號鍾。這黃鍾大呂般的琴音也證實了我的猜想。”
老人歎道:“伯牙痛失知音,號鍾自是與之同悲。齊桓公賢明半世卻不得善終,也著實是一幕悲劇。此琴所仕之主多沒有什麼好運,傳到我手裏亦然。”
年輕人道:“相傳伯牙當年碎琴於石,號鍾如何幸免於難?”
老人笑道:“有一些傳說雖然可以讓故事更加完美悲壯,但卻並不一定就是事實的真相。”
年輕人讚同地點了點頭。
“隻是,你雖然識琴,又怎知我並非庸手?這世上擁有絕世名器的無能之輩並不在少數。”老人問道。
年輕人平靜地答道:“我聽到它在向你泣訴。你既然是它的知音,自然不是庸手。”
老人沉默不語,良久才道:“我會彈的,待風雪停歇。”
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透過破了一角的窗欞望向屋外的冰天雪地。
長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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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