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總是突如其來的。
我的生父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便突然離世了。而第二任的父親也在某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就再也找不著了。母親的離家出走也是如此,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在母親消失不見的時候。
“啊啊,又是這樣嗎?”
我這樣子想著。
又是十分突然的,這個瞬間再一次降臨。
自己能夠呆在空曠的家中而絲毫不感到慌亂,我想就是因為非常熟悉這種感覺的緣故吧。並不是單純的適應了這種感覺,而是由內到外透徹的,完全理解了。所謂的現實其實和“紅綠燈”這個遊戲非常的相似。無論怎麼警惕,無論多快地喊出“停”,身後的人都總是在慢慢地接近著自己。於是,連吃驚的時間都沒有,就發現現實已經站在背後了。
所謂的世界,就是這種東西。
稍早之前,深夜打開電視的時候,我看到某位大叔——好像是很出名的演員,可我對他的樣子和名字卻完全沒有印象——說出了這樣一段話。“真是的,在澡房裏伸懶腰的時候,因為太使勁了,於是便使得自己突然想打噴嚏。雖然覺得很不好,但最後還是忍不住打了。就在這時腰骨發出“喀”的一聲,痛的要命啊。所以提醒一下大家,最好不要在伸懶腰的時候打噴嚏什麼的哦!”
所謂的人生,就是這種東西。
即使是像笑話一樣無聊的事情,隻要是發生在某個令人驚訝的時間點上,就會將一切破壞掉。隻要受到過一次這種傷害,就絕對回不到原本的樣子。就好像被揉捏得滿是皺褶的白紙,不管再怎麼將它拉直撫平,就算是用燙鬥將它燙平,它也無法恢複成原來那張光滑的白紙了。
所謂的生存,就是這種東西。
察覺到的時候,我發現我們已經被丟到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無論是教育我們的人還是給予我們食物的人,都已不複存在。要是想繼續生存下去的話,所有的一切都必須由自己動手。像是發牢騷這種事情,我可不敢。因為,要是忍不住哭了的話,就隻會消耗掉自己的體力而已。
隻能這樣子一直走下去了。
但是,如果連生命都被剝奪了的話,那就再也沒有辦法了……。
那箱子的裏麵簡直就是地獄。
那個連我都能夠抱起來的小紙箱上,畫著小巧可愛的蜜柑的圖畫,這個箱子應該和我一樣,是從附近的那間超市得到的吧。因為被箱子內傳出來的微弱的鳴叫聲所推動著,我什麼也沒考慮,慌慌張張地便打開了箱子。
一開始,我並沒看清箱子裏麵裝的是什麼……。
原先我所想象的,是箱子裏麵裝著惹人喜愛的小貓。有著茸茸的毛,長著藍色的小眼睛,還有那細小的腿腳什麼的。但是箱子裏麵卻完全不存在我所想的小貓,裏麵有的僅僅是灰色和黑色還有紅色的不明混合物,用“混沌”這個詞來形容的話或許最合適不過了吧。
就像寫生的時候,一般都會各取一些紅色或者綠色的顏料一起放在色彩碟上麵的吧。然後用畫筆來攪拌,不同顏色的顏料就會打著旋兒,慢慢地混合在一起。箱子裏麵的情形就和剛剛所說的寫生調色那樣非常相像,大概就是差一點就能夠完全混合在一起的程度。
我查看著箱內的情況,心裏已經覺得走投無路了。我並沒有馬上意識到那東西究竟是什麼,可心裏的某處卻已經隱隱察覺出來了。箱子裏麵裝著的,那份苦難。
還能繼續聽到鳴叫聲。
為了尋找聲音的主人而四處掃視著,我終於發現了目標。箱子裏麵大概有4隻小貓。要是不集中精力看的話,是很難看明白的。它們的身體已經腐化了。大概已經死了不隻1,2天了吧,或許更久也說不定。我將手伸進箱子將其抱起來的時候,一種軟綿綿的討厭的感覺,透過了雙手傳到了我腦裏。就好像是用手捏碎芋蟲的感覺,這感覺讓原本緊張發熱的我的身體,瞬間冷卻了下去,使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我都快要哭出來了,但還是將手伸進那裝滿肉塊的箱子裏麵探索。我感覺很惡心,恨不得馬上逃離這裏。可是那喵喵的,不停鳴叫著的聲音還是讓我留了下來。
終於我找到了一塊尚有溫度的肉塊。
隻剩一隻了,就隻剩下這麼一隻了。殘存的小貓就隻剩下這麼一隻了。因為太髒了的緣故,看起來就像是烏黑的肉塊。不管怎麼看都沒辦法想到這竟然是一隻貓。它就像是一塊使用了二十多年的破抹布一樣。而這塊破抹布則對著我拚命地張開口,發出嘶啞的鳴叫。每次聽到鳴叫,烏黑的破抹布上就會露出一個鮮紅的小口。我一邊叨念著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一邊用手溫柔地擦拭著它的臉龐。它的兩隻眼還沒有睜開呢。啊啊,不對。應該是粘連在一起了。它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正緊緊的貼在一起。雖然覺得箱子裏應該不再有其他還生存著的小貓,但我還是不禁地再次看向紙箱。那裏麵已經完全沒有什麼生命的氣息了,現在箱子裏麵裝著的,僅僅是血,肉還有骨頭而已。這個時候正好健一君正搖搖晃晃地跑下了斜坡。
“怎麼了啊?”
我正想說些什麼,但是因為感情在心裏不斷膨脹著,悲傷,憤怒,憤慨,這些感情一直充斥在胸口。因為這些感情太過龐大,我沒能將其說出口,而是一直堵在了喉嚨上。可我還是想將全部的一切向正看著發呆這的我的健一君傾訴。為什麼總是如此突然呢?要怎麼才能避免這種事的發生呢?或者說這是無法避免的嗎?雖然我知道即使問健一君他也不可能知道。即使如此,我還是想問。我想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所謂的世界,就是這樣的東西嗎?
健一君總算看到了我手上的小貓。之後便非常著急地把視線移到了箱子上。雖然他想飛奔過去那邊,但卻笨拙地摔倒了。他應該是忘記了他膝蓋的傷了吧。“可惡”他一邊罵著,一邊重新站了起來,謹慎地走到箱子旁邊。他一下子便將手伸進箱子裏,來回搜索著血和肉還有骨頭。“可惡”健一君再次小聲地說道。“可惡,這到底算怎樣啊”
“不行了”
健一君抬起頭說道。
“就隻有這隻活著了”
手中殘存的溫度。
這隻殘存下來的小貓,正持續對著我們鳴叫著。
我們沒有停留,飛快地跑到了附近的動物醫院。看到我們兩個那慌張的樣子,待客室的人們都對我們露出了不快的表情。他們肯定是把我們當成那些頑皮的小鬼了吧。但是當健一君小聲地和服務台上的姐姐說明事情的情況時,他們的表情就全都變了。
我看著手中的小貓。它很髒,就連是隻什麼顏色的貓也看不出。眼睛也一直緊閉著,從我們趕來動物醫院的時候開始便沒有再叫了。或許它就會這樣子死掉吧。在我手上的這條年幼的生命,十分的輕盈……這麼輕,簡直好像沒帶上什麼似的。這條小命,果然還是輕如鴻毛。說什麼生命重於泰山那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啊啊,雖然如此,為什麼心卻覺得那麼亂七八糟地煩悶呢。就連雙腳也很重,明明健一君正在叫我,卻還是動彈不得,一步也踏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