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你拿板磚蓋人的手法真是愈發熟練了。”身上禁製一一解開,月藏鋒終於能夠活動一下身體,用手扶著額頭,神情淡定地笑道:“我以為這樣的方式能夠讓你明白我對你的重視。”
“……”浮蘭彎腰準備把碎成兩半的板磚撿起來,卻被此人眼疾手快地攔住:“咿呀,你看這磚已經功成身退,你就讓它入土為安吧!莫造這褻瀆磚屍的孽了,謝謝。”
“我突然覺得……救你出來才是在造孽。”浮蘭朝天翻了個白眼,可惜黑暗裏無人欣賞。
月藏鋒失笑搖頭,忽然問道:“已經多少年了?”
“如果你是問封印時間,那麼從你被那群雜毛丟下井到現在正好一百年……如果你是問夜叉國,那麼從它滅亡的那一天,至今已然六十四年。”浮蘭歎了口氣,看著月藏鋒慢慢沉寂下來的臉色,眼裏流過一絲不忍。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沒有光與暗的晝夜交替,沒有春夏秋冬的四時之景,見不到人世的興亡衰退,也不知歲月的滄桑變移。
他錯過了這個世界整整一百年的時間,然而這世間的許多事情,都是瞬息萬變。
月藏鋒深吸一口氣,收斂了戲謔,目光漸漸深沉下來:“問你一些事情。”
浮蘭眸色平靜,神情不改,“說。”
“巫夜在哪裏?”
浮蘭毫不遲疑地淡淡答道:“失蹤,正要托你去尋。”
胸口驀地一滯,他沉默了片刻,“夜叉國沒了?”話一出口,那顆曾經被恨意包覆的心,終於再也繃不住,似有一把尖錐將它擊碎,裂成千萬塊碎片,頃刻間崩潰。
巫夜是夜叉國的王,她絕不會丟下自己的國家。如果連巫夜都失去了蹤影,那就隻能代表夜叉國的敗落。
“現在的這個國家叫做妖都。”浮蘭遞過一個瓷瓶,道:“浮生靈花的露水,你可用些。”
月藏鋒接過飲下,蒼白的臉上終於多出一絲血色,道:“說說現在的情況。”
精簡無遺的一番講述後,月藏鋒隻手按著額角,道:“如你所言,妖族內部風起雲湧,確是起事的好機會。但是夜叉國已經敗亡六十四年,本就死傷泰半的族人時至今日,怕也是十不存一,要想複國,難矣。”
“嘖,連身為大祭司的你都說出這等話,那些眼巴巴地等你救贖的夜叉估計得跟我一樣撿板磚敲死你。”
“我隻是實話實說。”月藏鋒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道:“不過鳳歌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若是尋到巫夜,以她的謀略和不世根基,率領夜叉國殘餘人士避世修整,繁衍生息,不過百年便能使人口物流得到恢複發展。再加上夜叉國傳承千載,積累下驚人財富,足夠複國所需。更何況現下無間與司命侯兩相猜忌,妖族勢力已有分裂割據之相,正是變局時機。”
“論陰謀我不如你,隨你怎麼打算。”頓了頓,浮蘭又道:“不過我很好奇,如果你出去了,會怎麼利用無間和司命侯之間的微妙關係?”
“很簡單,火上澆油,栽贓嫁禍,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
“你真卑鄙,我果然放了個禍害出來……走吧,時間差不多了。”話音未落,上方突然傳來一陣驚天巨響,伴隨著嘲雜人聲鼎沸。
月藏鋒判斷了一下聲音傳來的方向,沉默了一下,“你做了什麼?”
浮蘭滿臉無辜:“我隻是讓鳳歌把魔族使者丟到王宮的死牢,然後引爆事先埋在那裏的火藥。現在死牢炸毀,裏麵那些對妖族恨之入骨的囚犯都逃了出來,再加上周圍受到牽連的其他建築,當然就會亂套了。我們可以趁這個亂子脫困。”
“論破壞力誰也比不上你。”月藏鋒瞟了他一眼,滿目笑意。
浮蘭扶住月藏鋒還有些站立不穩的身體,腳下異風流動,托著兩人的身體向上飛去,黑暗如潮水般緩緩退去,眼前慢慢出現了光亮。
即使是很微弱的光,也讓月藏鋒感到眼睛刺痛得厲害。他揉了揉眼睛,卻不肯放棄這久違的光明。
自井中躍出的刹那,方一落地,月藏鋒就聽見了耳邊一個闊別已久的女子聲音:“藏鋒……”
一身火紅的鳳歌雙膝跪地,身體還帶著顫抖,抬頭時,已然淚流滿麵。然而身體驀然一滯,竟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她扶了起來。
月藏鋒站在她麵前,眼裏有深深的探究之意,然而卻是轉瞬即逝,旋即無蹤,微笑道:“多年未見,鳳歌,你……很好。”
沒來得及敘舊,上方天空突然傳來一聲飛鳥的破鳴,緊接著,大朵大朵的煙花鋪滿天際。
三人抬頭一看,一隻鷲鳥落在枯死的樹上,血紅的目緊緊盯著他們,有力的翅膀抽打在樹枝上,激起一陣灰塵。
很快,淩亂地腳步聲由遠到近,肅殺的氣氛頃刻間籠罩下來。
鳳歌陡然色變:“是司命侯的亡魂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