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內部是一座古老而衰落的宮殿,風霜歲月在周圍的石壁上刻滿了無情的足跡。
墓中無燈,卻滿目異樣流光,那是夜明珠的璀璨光芒。甫入其中的無間幾乎是在第一眼就被這堆積如山的寶藏晃花了眼睛。
明珠寶石,玉樹瓊枝,山一樣堆起的金銀錢幣,丈許的血紅珊瑚,精雕細琢的水晶美人,鹿角蜜蠟,貓眼天青……人間繁華應有盡有,數之不盡的珍寶堆滿了墓穴的地麵,雜亂如同瓦礫一般比比皆是。
夜叉國傳承千年的寶藏,果然有讓無數人瘋狂的價值。
月藏鋒卻沒有看他一眼,隻是慢慢拾級而上,仿佛上方有著比這一切還要珍貴的寶物。
回過神的無間拔劍出鞘,橫在他的頸上,邪妄一笑:“多謝大祭司開門引路,為我妖都貢獻良多!”
月藏鋒神色淡淡:“若你拿到這些財寶,又會分多少給魔族作為交易的誠意呢?”
劍刃在月藏鋒的脖子上開了條口子,無間眼中殺氣更重:“正如你所言,要想有得到就必須先付出。隻要他們能助我鏟除司命侯,莫說一個漠夜城,十個我也能給!有了這些寶藏和魔族相助,何愁我不能擴大兵力,他日吞並天下?”
他的願望,就是將舉國大權盡入手中,然後征戰天下,江山在手,受萬民敬仰。
“嗬,可惜了。”
一聲歎息滑落,一泓鮮血迸濺而出,在璀璨奪目的珍寶上灑下一片血霧。
無間不可置信地低下頭,看著那把從他的胸口穿透出的刀尖,張口,一股血湧了出來,卻什麼也沒能說出,頹然倒下。
他隻能在地獄裏繼續帝王的夢了。
鳳歌收回刀刃,慢慢走向月藏鋒,關心道:“你可無礙?”
月藏鋒退後一步,眼裏笑意不改:“你的刀殺氣太重了……司命侯,殺死妖皇的罪過,你可有擔下的能為?”
鳳歌沉默下來,沒有反駁。
司命侯本就不是男子,隻可惜妖國重男輕女,為身登高位,她隻得女扮男裝示人,此番定計,又交托心腹喬裝自己,這才化身夜叉遺民順利跟著浮蘭和月藏鋒進入夜叉王陵。
“妖族的內鬥我再清楚不過,無間若想行那拆橋之舉倒也無可厚非……隻不過,一旦危害到妖族的利益,便是觸及到我的底線。”
內鬥,終究是內部之事,若想借外力而出賣妖族的利益,這樣的人不配為王。
“不過,你是怎麼認出我的?”她苦澀地笑了笑,“為了這個計劃,我在你身邊偽裝了整整十年……”
“啊,我原本沒有懷疑過的。”月藏鋒笑眯了眼睛,“可是現在,我的每一個族人都恨我入骨,又怎麼會為了救我脫困而奔波勞碌?”
鳳歌怔住了,背後響起了腳步聲,她回頭看去,卻是浮蘭。尚有些稚氣的臉上收斂了平素的風趣,隻剩下秋風蕭瑟的悲涼。
浮蘭一個字也沒有說,靜靜地看著慢慢拾級而上的月藏鋒。
石階盡頭,是一個落滿塵埃的石台,上麵立著一麵江山刻壁,還有一尊女子的石像,石像早已經落滿塵埃,有的部位都已經開始風化了,顯得殘破不堪。
隻是那眉目,早已深深刻入月藏鋒的眼裏心間,又怎麼會認不出來?
鳳歌睜大了眼,不知不覺,一行淚滑落臉頰。
那化成石像的女子,一身戎裝,手握長劍橫抹頸項,臉上卻還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
月藏鋒慢慢地撫摸著石像粗糙的麵部,手指最終落在那頸部的傷口處,無聲無息,淚如雨下。
百年的風霜,依然沒有磨去那絕世的容顏。
我在黑暗的井下枯寂百年,午夜夢回,隻牽掛著你。
而你,你在古墓中孤單佇立,亦是等候我百年光陰。
在鳳歌驚駭的注視下,男子的手指忽地失去了血肉,露出森白的骨,很快,蔓延至肩部。她急忙向他趕去,觸摸到的人,卻沒有生命的溫度。
月藏鋒的頸部、腰椎、腳踝同時迸濺出冰冷的血液,濺在鳳歌的手上,帶走了她身體的溫度,讓她從心裏寒了起來。
身後,浮蘭的聲音帶著蒼涼的悲意緩緩傳來:“月藏鋒已經死了,在一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