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是在尋找爸爸!”
她母親這麼說。
花子好像從夢中醒來一樣,突然站住,哭出聲來。
她母親跑上前去把她抱起。
上了火車花子仍在哭。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卻完全像個嬰兒一般哭個沒完。
而且抽抽搭搭,不像一個孩子在哭,而是令人聞之心酸的大放悲聲。
車裏的人不可思議地看著花子。
她母親用衣袖遮住花子的臉,緊緊摟在懷裏。
“花子是在尋找爸爸呢。”
明子小聲告訴達男。
“尋找父親?”
達男不解地問,他說: “可這不是東京車站麼?”
“東京車站啦還是別的什麼站啦,花子沒法知道呀。”
“沒這碼事,她懂!”
“情緒穩定時當然知道,可是當她摸到火車時,高興得吃了一驚,錯把它當成父親工作的車站了。”
“也許吧。”
“一定是這麼回事。所以發覺情況不對,就哭了。”
“嗯?不過,想到父親在東京車站,這是不可思議的。”
“她怎麼知道那是東京車站呢?一想到那是火車,花子就忘了這裏是哪裏了,她隻想,火車旁邊必有父親吧?”
花子母親也對這話點頭稱是。她說: “也許就是明子說的那樣。因為這孩子還以為父親健在呢。”
達男和明子沉默無言。
火車開了。
花子從母親衣袖下露出臉來。她不哭了。
過了一陣,仿佛溫暖的光明從心裏升起,花子有了笑容。
“呶,大娘,花子大概想的是坐著火車回父親那裏去吧?一定是這麼回事。”
這回是達男解釋花子的心思。
“也許是這樣。”
花子母親作了這樣的回答。她還說: “不過,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好不容易組織一次愉快的旅行,弄得悲戚戚的,就沒意思了。”
“不過,花子在想什麼,如果我們不知道,那可太可憐了。大娘你很了解花子想說的事麼?”
“大概吧。因為我是一年到頭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母親嘛,手比劃啦,表情啦,都懂。
還有,啊啊的聲音也表達好幾種意思。”
花子母親這麼說明一番。
“可是,我以為以前的老辦法不行。和普通的孩子相比,花子想說的事情,簡直是微乎其微。也就是說,花子的智慧落後那麼個程度。許許多多的事,還必須由我們對花子說出來,同時也力求花子把許許多多的話能夠對我們說出來。不然,她將永遠是個嬰兒,毫無變化。”
明子覺得達男說的也許確有道理,所以她一直聽下去。
雖然人都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但是由於人各不同,世界的廣義可以說也大不相同。
一個人自己所見,所聞,或者所學,從而獲得所知的那個範圍,也許就是那個人的世界。
明子不知道的事,在這個世界上還多得不可勝數。想到這裏,明子似乎坐不住了。
看不見,聽不見,不能說話的花子的世界,是多麼狹窄啊。
花子是怎樣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明子是想象不出來的。
在純潔、清麗的花子的麵孔深處藏著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心靈世界,細想一下,頗為神秘。
但是,如果這麼說,明子也不例外,她就常常不知道自己的心。人的心是不可思議的。
“呶,大娘,您想的什麼事花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明子提出了這個問題。
“說起來嘛……”
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既不會說,也看不見臉色,怎麼能夠明白呢?”
“雖說明白,也隻是一點點而已吧。這才是親子關係嘛。”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