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電閃雷鳴、地動山搖,是為天災;窮心竭戮、血染天涯,是為人禍。中原之東,大海無量,仙雲飄渺,更有靈峰聳立,仙山蘊秀,自古以來為仙人所居,山上終年雲霧繚繞,仙人整日吞吐天地靈氣,等待得道飛升。中原之西,窮山惡水,高山密林,虎豹叢生,多有深山大澤,毒氣毒蟲,人入其間,往往不見得返,或為妖魔吃了去,或為仙佛度了去,聚訟紛壇,莫衷一是。中原之南,瘴氣蠱毒,降頭巫法,攝魂取魄,淒慘毒辣,素來不為中原之人所喜,邪術雖多次被封印,然古巫邪法,雖殘喘卻終得留存。中原之北,冰雪封天,滴水成冰,苦寒之地,曆來多出魔教妖人,不甘心隱匿苦寒,雖數次為正道所誅,或有妖孽殘餘,吞天下之火不息,野心不滅。中原之中,土壤肥沃,仙氣從生,靈氣滋長,延綿數千萬裏,中原之東的仙海太過飄渺,因而這裏才是修仙之人棲息首選,世人趨之若鶩,天下正道大昌,世間繁華莫過於是。龍訣的故事,就是從中原之中靠近北麵那冰雪封天的一片雪原上開始的……
冷風如刀,雪將住,一望無際的平原上鋪滿了皚皚白雪,天地間一片肅殺。三道匹練般的仙劍霞光倏爾而至,三個道家打扮的人物赫然出現在三柄仙劍上。“兩位師叔,地上的腳印基本上已經被雪覆蓋,我看這平原大得無邊無際,除了幾個隆起的小丘之外,一眼能看到百裏之外,那麻風子不過是個凡人,想必早就凍死在這平原上,咱們也不用費力去追了!”說話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一身雪白的道袍似乎與天地融為一體,星目劍眉,俊美的臉上散發勃勃英氣,嘴角邊掛著一絲孤高的傲氣。左邊一個中年美婦一臉慈悲神色,抬眼望了望他,又細細看了看地上模糊的足印,淡淡道:“不可,這麻風子燒殺搶奪、**擄掠、無惡不作,已經有上百無辜百姓喪身在他手裏,還有幾十個無辜少女被他糟蹋,生不如死,今日既然叫我們撞見,須得管上一管!”少年一臉不以為然,正要反駁,右邊一個醉眼朦朧的中年道士“嗝”的一聲,打了個飽嗝,舉起手中酒葫蘆一傾,將葫蘆中殘酒飲盡,醉眼瞥了一眼地上一直延伸到天際的模糊腳印,說道:“不錯,這麻風子雖然是個凡人,但身體強壯,十個八個普通百姓都近不得身,這雪原未必困得死他,咱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隻有看到這孽畜屍體,才能確保他已經死去!”少年不服,撇了撇嘴:“這麻風子雖然身體強壯無比,但終究是凡人,咱們三個禦劍飛行都追查了一上午還是沒有走出這片雪原,這雪原之大可以想象,我就不信一個凡人還能活在這片雪地裏!”那中年美婦腳下仙劍清光流轉,淡淡道:“嶽師侄若是覺得麻煩,不妨先回玄真門去!”姓嶽的年輕人一張俊臉漲得通紅,急道:“靈妙師叔說得什麼話,我嶽立榮豈是……咦,兩位師叔快看前麵……麻風子?”那仙姑靈妙和酒鬼道士都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隻見遠處一個灰色身影慢慢從一個隆起的小丘後麵轉出,嶽立榮一聲清嘯,腳下仙劍化作一道長虹,當先朝那灰色身影衝去,靈妙和道士也都催動仙劍,飛快跟了上去。嶽立榮身形如電,在離灰影兩丈前堪堪停住身形,手一招,腳下仙劍立時飛到手上,清光大盛,一聲大喝,朝那身影猛然砍下,但聽得“轟”的一聲巨響,仙劍砍在一片霞光上,四下裏雪花片片飛舞,靈妙仙姑早已擋在灰影前麵,嶽立榮“蹬蹬蹬”倒退三步,臉上一陣赤紅閃過。雪花紛紛落下,露出靈妙仙姑絕美的仙容來,嶽立榮踏上一步怒道:“師叔這是什麼意思?快讓開!”那酒鬼道士醉眼中精光一閃,喝道:“放肆,你越來越不把長輩們放在眼裏了,還沒有當掌門就想來指使我們這些老家夥麼?”嶽立榮心頭一震,驚出一身冷汗,連連道:“小侄該死,小侄該死……小侄除害心切,這才無意冒犯師叔,請師叔原諒……”說罷單膝跪了下去,連連躬身行禮。靈妙仙姑麵色稍緩,輕聲道:“起來吧!我知你一心要殺麻風子為民除害,可是你看清楚,這人的確是麻風子麼?”嶽立榮聽得這話,不禁抬眼朝那灰色身影望去,隻見這人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蓬頭垢麵,長相平凡,髒亂的頭發撥在一邊,嘴唇上還有一絲淡淡鮮血,身上僅得幾塊破布遮住,赤裸著一雙凍裂的腳,寒風中瑟瑟發抖。少年的右手上還有幾道深深傷痕,傷口中的鮮肉死魚般翻開,手裏緊緊攥著一根一尺來長的木棍,最令人稱奇的是他的眼睛,本來還算清亮的眼睛裏此時充滿的無盡的驚怕,看起來就像大雪山中一匹孤獨的狼,這是一個怎樣的少年?他經曆過什麼?這灰衣少年呆呆看了眾人幾眼,眼神中閃過一絲畏縮,又開始邁開腳步朝前走,身影孤獨而倔強,卻絕不肯絲毫停留。酒鬼道人半開半合的醉眼再次落到他手中木棍上,那木棍另一頭被磨尖了,上麵一片殷紅,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從這根木棍上傳來,酒鬼道士又斜眼看了看地上,麻風子的腳印仍然隱約可見,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猛然一抬頭,先前的醉態早已不見,雙目中精光灼灼,轉身對嶽立榮和靈妙仙姑道:“你們兩個看住這少年,我去去就來!”說罷身形化作一道青光,順著少年走來的方向追了下去。嶽立榮盯著這少年朝自己走來,喝問道:“你是誰?這麼冷的天,一個人留在這雪地裏做什麼?”那少年被他一喝,全身一顫,臉上露出驚恐神色,發白的指節緊了緊手中木棍,就像一匹受驚的狼,但他的腳步卻仍未停留,仍然一步步朝前麵走去。嶽立榮是門派中一代天驕,時時受人尊敬追捧,這時見他毫不理會自己,不禁怒火中燒,一提手中仙劍,厲聲道:“你是不是麻風子一夥的?”那少年似乎根本聽不懂他的話,微微一停頓後仍朝前走,嶽立榮眼中厲芒一閃,手中仙劍探出,勁風帶起地上雪花,匹練般朝少年刺去。那少年眼中掠過一陣驚恐,朝地上一撲,手中木棍疾風般朝嶽立榮小腹刺來。嶽立榮一聲冷笑,這少年動作雖快,但與他這等修仙之人相比,不啻於螻蟻一般,仙劍微轉,就要將他斬於劍下。哪知這一劍仍舊斬到了一片霞光上,手中一空,仙劍已到了靈妙仙姑手中,嶽立榮雖驚不亂,一側身躲開少年木棍的一刺,但身子已然被他抱住,少年一張口朝嶽立榮胸口咬去,一股腥氣撲麵而來。嶽立榮臉露厭惡之色,反手一掌朝少年天靈蓋拍去,誰料想掌到中途又被擋住,少年身影瞬間退出一丈外。原來又是靈妙仙姑出手,抓住少年後頸拖開,救了這少年一命,這少年被靈妙抓住後頸,發起狂來,一轉身,手中木棍朝靈妙仙姑胸口刺去,靈妙仙姑臉色微紅,手中一道靈氣流出,少年全身一軟,再也不能動彈半分。嶽立榮眼見自己潔白道袍被染黑一片,他最是愛潔,心中怒火再也不可抑製,朝靈妙仙姑怒道:“今日無論如何我也要斃了這小子……”遠處忽然一道青光朝這邊飛來,酒鬼道士高聲道:“別爭了,我猜想的沒錯,就是這少年殺了麻風子!”話音剛落,人已到跟前,將一具血淋淋的屍體朝雪地上一扔,嶽立榮定睛一看,這具屍體十分高大強壯,胸口被捅了一個骷髏,脖子上不知被什麼東西咬得稀爛,屍體上血跡雖然被凍住了,仍然可以想見當時拚殺的慘狀,隻是這麼一個少年是怎麼殺死麻風子的?那少年一見到麻風子屍體,眼神再次慌亂起來,靈妙仙姑將他放到地上,懷中取出一顆鎮定丸喂他吃下,柔聲道:“孩子,別害怕,告訴我,這麻風子是你殺的麼?”少年驚恐的望著眼前眾人,全身顫抖不已,酒鬼道人解下身上披風道:“這少年的腳印是從麻風子死的地方延伸過來的,應該不會錯!”邊說邊將披風輕輕給他披上,臉色又恢複了先前的醉態,雙眼半開半合,續道:“孩子,別害怕,這裏沒人敢傷害你!”嶽立榮聞言“哼”了一聲,轉過頭去。酒鬼道人那件披風極具神效,少年披上不久全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