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頭瞬間湧上酸澀,我用指甲將手心摁得發白,雲淡風輕地提議:
「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他仍是說「好」。
多好的丈夫。
什麼都依我。
這一路,沈寒舟和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但我們都心知肚明,我變了。
我變得脆弱敏感,變得不可理喻,變得隻會拿紙一樣的自傲去遮掩骨子裏的自卑。
變得像小醜,微賤又可笑。
至少,以前的岑稚生,從來不會親自去清洗丈夫的紫砂壺,哪怕她知道那是他最喜歡的收藏。
等等……
紫砂壺!
我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雙手,在發現原本還在刷壺的手竟然隻剩下一部手機時呼吸一滯!
洗手臺的水龍頭忘了關,地麵上很快便蓄了一小汪積水,將腳下的大理石變得濕滑不堪。
我隻顧著快點沖到水池旁邊,沒留心腳下。
腳底一滑,身子後仰,腦袋便直直撞到了墻上!
一陣劇痛襲來,我立刻跌坐在地,天旋地轉般的炫目感霎時上湧,隨後便是漫長的無意識的昏黑……
當我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去。
頭腦中仍有揮之不去的嗡鳴,我蹙緊眉頭,甩了下腦袋,甩頭的動作卻遲滯得像樹懶。
我呆呆地注視著眼前一小片昏暗中反光的地磚,一個重要的問題突然湧上心頭。
這是在哪兒?
我……是誰?
那些原本屬於「岑稚生」這個身份的記憶緩慢地褪色、消散,一片空白的腦海中隻剩下失去全部意識的那一刻對我最重要的名詞。
壺……
紫砂壺……
渙散的神采逐漸在我的眼瞳之中聚攏,我猛地一拍手掌,雙眸鋥亮!
對呀!
我是個壺啊!
我是沈寒舟最喜歡的那盞紫砂壺呀!
刺眼的白熾燈光突然亮起,我下意識地捂住眼睛,忽地懵懵看向自己的「手」。
按照人類的審美,這無疑是一雙很美麗的手。
白凈纖長,細嫩光潔,手若柔荑,膚如凝脂……
可我看著這雙手,卻登時有如五雷轟頂!
我的把手呢?
我那麼大那麼圓潤的一個大把手呢??
手指顫抖著在臉上摸索,我的表情也愈發震驚而痛苦。
我怎麼變成人了?
變成了愚蠢而醜陋的兩足動物??
我捂住自己的臉,隻覺得無顏見人,耳邊卻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岑稚生?」
循著水聲走進盥洗室的沈寒舟打開燈,一眼便看見了癱坐在地上落湯雞一樣狼狽的我。
他快步上前扶起我,順手擰緊了水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