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錯愕。
在笑的那一聲後,我便抑製不住了笑聲。
冬日夜風凜冽,將笑聲吹得紛紛揚揚,連我自己都聽不太清。
可我知道,我確實笑了。
就這樣笑了許久後,我抬起頭,看向空中一輪月色。
黑夜無邊無際,明月雖隻有一輪,卻明亮如昔,穩居中天。
「老人家。」我看向慈眉善目的打更人,鄭重其事地彎腰揖禮,「多謝開解。」
老人哦了一聲,笑著說:「想通了?要回家與你夫人和解了?」
「我與他……」
我眉眼彎彎,清清脆脆:「永不可能和解。」
老人瞪大了眼。
我又行了一禮,轉身朝公主府走。
老人的笑嘆隱約傳來。
片刻後,梆子聲在黑暗中響起。
「一更天,月兒圓,星兒燦,萬家燈暗,靜夜酣眠——」
24
臘月初一,大吉。
蕭鳳儀做事不走尋常路,大軍出征不在白天,偏在夜間。
擺明了要與皇帝大婚打擂臺。
他是任性慣了,卻苦了朝中官員,不知道是該去觀禮慶賀,還是去送行離別。
這屬於送命題,選得不好,容易出事兒。
別人著急上火,蕭鳳儀樂得開心。
城樓之上,帷幕遮蔽,紅泥小爐咕嘟咕嘟燒著熱酒。
蕭鳳儀無骨地靠在盈枕上,大冬天的,還搖晃著那把鮮少離手的紅絨團扇。
城樓下軍士披甲,步伐整齊,成隊遠行。
我上樓時,便看見蕭鳳儀邊搖扇子邊喝酒。
他沒抬眼,卻知道我來了,隻淡聲道:「若是送行,倒也不必,本宮從不拘泥這些俗事。」
「我不是來送行的。」我站在他麵前,揚聲道,「我是來與你掏心掏肺的。」
蕭鳳儀緩緩抬眸,定定看我。
「看我做什麼?」我理直氣壯,抬了抬下巴,「你雖然是公主,但你我又未和離,此刻還是夫妻,我妻子將遠行,福禍難料,我若不來,豈不是人渣一個?顧煜衡君子如竹,天下皆知,我決不能讓自己的好名聲毀在這裏。
」
「還敢說自己君子如竹?」蕭鳳儀冷笑,「本宮看你那脊梁骨已斷了大半。」
「修得差不多了。」我往後仰了仰,「你看,也沒——嘶……」
我捂著肚子,多少有些緊繃。
蕭鳳儀倏地起身:「怎麼了?」
「你不是不關心我了嗎?」我看了他一眼。
蕭鳳儀蹙眉不說話。
「算了。」我大大方方道,「我是當夫君的,慣著你點也沒什麼,便不與你一般見識了。」
說完這話,我抓著他的手,按在小腹上。
四個月的身孕,因我瘦弱,僅微微突出了一點。
眼見那修長玉雕的手指縮了縮,一雙美目盯著我肚子看。
我趁機走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下。
哧波帶響兒的那種。
然後,平生第一次,看見愣住的蕭鳳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