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明駝千裏
殘陽,落照!
黃沙,孤騎!
無止無盡的大漠在茫茫黃沙裏伸延開去,那是一片金黃色的世界,展露在落日餘暉裏,恰似一望無際的大海。
在落日殘照下,石砥中孤獨地騎著汗血寶馬踏在軟陷的沙丘上,緩緩在大漠輕馳著,他茫然凝視著前方,連自己能落腳的地方都不知道在哪裏?
孤獨與感情的負荷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使得他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為自己將來打算。因而他終日都沉溺在悲哀憂愁的情緒裏……
在那雙孤獨的眼睛裏,濕濡的閃現淚影。他的心好像被無情的劍刃片片剜割著,痛苦得使他幾乎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他失神的收回了目光,淒涼地歎了口氣,喃喃道:“愛情就像美麗的雨後長虹,會在這一刹那突然出現,也會在下一刹那消失無蹤,匆匆來也匆匆去……而世間的愛情機緣難求,愛情來得太快或者太慢都難獲得幸福……”
他悲痛的放聲狂笑,在那浮現於嘴角上的笑意,飽含落寞的傷感。
石砥中毫無目的地任由跨下坐騎載著他向前輕馳著,連自己到底要走向何方都不知道。
而他的思緒像電光石火般不停地飛快轉動,那含淚目眶裏,恍似又看見東方萍的影子浮現在自己的眼前,那美麗的倩影緊緊扣住他的心弦。
“呃!”
他痛苦低吟一聲,道:“萍萍,難道我們真就這樣分開了!”
那空虛的心靈似乎還在震顫著,在這刹那間,他忽然覺得自己光著身子來到這個世界,又光著身子走向另一個世界,在那晦澀的生命裏,幾乎沒有任何東西值得留戀,也沒有任何一件事值得他去記憶。
“嘿!”
在他耳際恍如聽見有人低喝一聲,但這時他已沒有多餘的精神去理會這些事情了,因為痛苦充滿了他的胸臆,在那悲愴的心境裏,他的靈智早已被痛苦淹沒了。
他茫然望著穹空的殘霞,低聲自語道:“我已陷進愛情的泥沼裏,在往後殘餘的歲月,我將孤獨地活著,而終老大漠……”
當他想到那些煩惱的事情時,一縷空虛濃濃的湧進他的心頭,空虛得連他是否仍活在這個世間上,他都不敢如此確定。
“籲!籲!籲!”
汗血寶馬清晰的鳴聲在靜謐的漠野響了起來,石砥中神智一清,他深吸口氣,胸中的濁悶立時舒散不少,他輕輕歎了口氣,那消逝的笑意又自嘴角上隱隱浮現出來。
“嘿!嘿!”
這兩聲冷喝恍如幽靈似的自漠野傳蕩過來,石砥中這次聽得十分真切,他暗中驚詫,縱目遠望,隻見漠野除了遍地黃沙外,根本沒有一絲人跡。
他正在出神沉思之際,那捉摸不定的冷喝之聲又複白耳際傳來,石砥中冷哼一聲,喝道:“你是人是鬼?盡在冷笑什麼?”
說也奇怪,石砥中話聲甫逝,那低喝之聲突然戛止,竟連一點聲息都聽不到,但是,那汗血寶馬卻在這時狂嘶一聲,四蹄如風地往前馳去。
石砥中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自從聽見那低喝之聲後,心緒漸漸開始不能寧靜,他深吸口氣,道:“大紅,你到底想幹什麼?”
霎時,數個不同的意念在他腦海中閃電似的湧現出來,他怨歎著自己命運的苦澀,在那薄薄的嘴唇弧線下,有著抗拒命運的倔強笑意,含隱著無比的毅力……
“嘿!”
那淒厲的冷喝聲,又自正北方恍若鬼魅似的傳了過來。
石砥中急忙循聲望去,隻見這時天色已晚,汗血寶馬馱負他奔馳至大漠邊緣,在一個孤立的山丘之前,聲戛然而止,寶馬再也不肯向前行去。
光禿禿的山丘上,沒有任何青綠的草樹,僅有一座拱形的巨墓,孤零零地立在山丘上。荒涼的情景落進石砥中的眼裏,不禁使他看得一愣!
“嘿!”
“小子,別發愣了,趕快拔出墓頂上的那柄寶劍,否則你這小子就死定了!”
突然,自那個荒頹的巨墳裏傳出冷寒如冰的話聲,句句襲進石砥中的心裏。
石砥中聽得心寒,身形自寶馬上疾撲而去,隻見他身軀斜斜一擰便已躍在那座巨墓之前,他凝重的深吸口氣,立時將目光投落在墓頂之上。
果然,在那破碎的墓頂上有一柄精芒耀目的長劍深深插進巨墳頂端上。
石砥中看得心頭一震,如電光石火般一個意念閃進他的腦海之中,忖道:“這不是大漠鵬城裏記載的古龍劍嗎?看那劍柄上盤旋著那條大龍,正是世上惟一能夠和金鵬墨劍並駕齊驅的千古神兵,不知這支神劍為何會被插在這裏?”
意念方逝,他的心底便有一股莫名的激動催促著他,石砥中急跨二步,盡量抑止自己激動的心緒,道:“你是誰?”
墓裏的人嘿嘿冷笑道:“你不要問我是誰,閣下隻要敢動那柄長劍的念頭,你準死無疑,否則這一柄劍也不會留在此地等你了!”
這人狂傲的口吻,氣得石砥中幾乎要嘔出血來,但這也是實情,像如此樣的神兵利器敢公然放在這裏,若沒有極大的凶險,恐怕早就流落在他人之手,何需等著他來呢!
石砥中冷冷地道:“閣下少客氣了,在下肩上這柄三尺劍刃雖非舉世無匹之神器,但也不輸這柄古龍劍。”
墓中的人似乎吃了一驚,他激動地道:“什麼?小子,你不要吹牛了,隻要你敢拔出這柄劍,你就知道自己認為名貴無比的寶劍在這柄神劍之前,根本不值得一顧。”
石砥中心思靈敏,一聽墓中人話裏隱含玄機,立時警覺起來。
他仔細打量那柄冷寒的長劍一眼,突然哈哈大笑道:“閣下想激怒我去動那柄長劍,到底是何居心?”
墓裏的人嘿嘿笑道:“小子,你果然是個聰明家夥!這樣吧,你若拔出那柄劍我便把它送給你,但你必須要先接我三掌。”
石砥中見墓裏的人口氣十足,聲音宏亮,雖無法看到他的麵貌,但可想像這個人必是一方英雄。
他有心想一睹墓中人的真麵目,冷冷地道:“我對這柄劍沒有多大興趣,可是對接你三掌之事倒很有意思,不過你可得先告訴我你是誰?”
墓裏聲音又起,這次卻是憤怒的叱罵道:“王八羔子,你這龜兒子!老子若不看在你還是個毛孩子,這就要你的命!”
石砥中被這個不相識的人罵得心頭火起,怒道:“看來我非拔下這柄劍不可了!”
“嘿!”他深吸口氣,右掌鬥然發出一股無形大力,勁道威猛無儔,墓頂上長劍不禁被推得一陣顫搖。
“嗖!”的一聲,長劍化作一縷寒光彈躍而去!
“砰!”
石砥中隻覺天搖地動,眼前碎石飛濺,那座龐大的石墓忽然碎裂開,在沙霧彌漫之際,一個龐大的人影從墓中斜飄撲起,空中接連響起一串淒厲的狂笑。
這個蓬首垢麵、衣衫襤褸的怪人身形甫落,他嘴角上立時浮現出一絲冷酷的獰笑,道:“小子,你救錯人了!”
石砥中驟見這個神情怪異的漢子出現,心中陡地湧起寒意,他忙把全身功力蓄於雙掌之中,道:“我若知道你是這副德性,也不會救你了!”
那漢子一聽大怒,道:“你找死!”
他身形如電,隨著怒喝聲伸出枯黑的五指,朝石砥中胸前斜抓而來,指掌未至,迎麵一股熱灼如火的強勁重重壓了過來,逼得石砥中連退二步。
石砥中身形一晃,道:“你想做什麼?”
那篷發襤褸的漢子冷冷地道:“我想殺死你,凡是遇見我的沒有一個人能逃得一死,當然你也不例外。”
石砥中倒沒有想到這個漢子心腸這樣狠毒,自己與他無怨無仇,在初次見麵之下便要置自己於死地,他深深吸了口氣,在那豐朗的麵容上,立時浮現出一層殺意。
他冷冷地道:“閣下不要太狠了!”
說完便要把背上那柄名傾千古的神劍拔了出來,隻見金光流灩,—篷劍芒在空中泛顫起無數劍花。
那篷發漢子一見神劍全身突然驚顫,道:“這是金鵬墨劍,你是百裏狐的什麼人?”
他似是十分畏懼這柄千古神劍,在那雙寒光湧現的目眶裏,隱隱透出畏懼之色,他輕輕移動身軀,向後連退了幾步。
石砥中聽得一愣,倒沒料到這個神秘莫測的漢子竟會一語道出死於大漠鵬城的那個老人,他神情因此顯得有些激動,腦海中立時閃過百裏狐臨死前於石壁上留下的那個人名。
他神色凝重地向前跨了一步,道:“你是宇文海?”
“嘿!你果然是百裏狐那小子的傳人!”
這個漢子似乎自以為證實了一件事情,他身形向後暴閃,目光突然瞥向被石砥中震飛的那柄利劍,他陰狠地一笑,急忙去搶奪那柄橫斜在地上的長劍!
“叮!叮!叮!”
自空中突地響起一陣駝鈴之聲,殘碎的鈴聲在漠野聽來清脆悅耳,恍如銀珠從天而降,灑落在盤子上的那種聲音,美妙得有如仙樂。
宇文海正要俯身拾起那柄古龍神劍,驟然聽見這陣銀鈴似的聲響,麵色陡然大變,他急忙抬起頭來,朝駝鈴的來處遙遙望去。
隻見茫茫大漠,一道黑影急快地向這裏移動,那黑影來得極快,晃眼之間,便出現一匹黑色的大駱駝,在那駱駝背上端坐著一個蒙著黑巾的少年。
宇文海目光才投落在那隻駱駝的身上,在那寒冷的目光裏立時湧出一層恐懼的神色,他身形急射而起,竟顧不得拿起那柄寶劍便自離去。
石砥中斜撲而上,喝道:“閣下想跑嗎?”
字文海回身一聲厲笑,道:“小子,你替我去擋那小子一陣,回頭我再找你好好拚上一場。”
說罷身形連晃,踏著細碎的沙泥如風奔去。
石砥中大愣,沒有料及宇文海竟會臨陣脫逃,看樣子宇文海對那黑駱駝上的人十分駭懼,那個人一定是一個非常不簡單的人物。
他腦海中縈繞著許多問題,一時倒被宇文海弄得如墜五裏霧中,好像永遠也追尋不出真正的原因。
石砥中愕然望著黑駱駝上的那個用黑巾掩住嘴鼻的少年,不知怎的竟十分小心起來。他急快地忖道:“百裏狐說得明白,這宇文海功夫極高,怎會一見到這個少年便拔腿飛逃,難道這少年比宇文海還要厲害?”
他心念電快地轉動,連那少年已閃身自黑駱駝背上飄落在他的身旁都不覺得,等那少年拿下遮麵黑巾時,石砥中才自沉思中清醒過來。
那少年臉上洋溢著笑意,恍如笑容永遠浮現在他的臉上,可是在那雙黑圓的眸瞳裏,卻泛射出一股冷寒的神光,直似要看穿石砥中心中所想的事情。
這小子冷哼道:“宇文海是你釋放出來的嗎?”
石砥中可從未聽過如此冰冷的聲音,他詫異地望向這個神情冷漠的少年,覺得對方話語間流露出來的狂傲,猶超過他的冷漠。
石砥中警覺地收回了目光,道:“不錯,是我在無意中放了他……”
少年斜睨了那座坍塌的古墓一眼,冷冷地道:“你可知做錯了一件令人不能原諒的事情嗎?”
石砥中見這少年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立時自心底漾起一股怒氣,他冷冷一笑,道:“我做的事情何須要你容忍,閣下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
這少年訝異地瞪視石砥中一眼,他恍如在石砥中身上發現了些什麼?似乎那是一種令人折服的威儀。
他愣了愣,暗忖道:“這個人是誰?我怎麼從沒聽說過大漠裏有這樣一號人物,在這漠野裏我自認豪氣十足,蓋過當今所有大漠英雄,怎麼我在他的麵前忽然感到自已變得渺小了……”
這個不服氣的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逝,一股莫名的勇氣從他心底蕩湧而出。他臉色一寒,傲慢地道:“你放人我還沒有問你的罪,想不到你倒敢和我頂起嘴來,很好!宇文海跑了,我就拿你當他一樣看待。”
石砥中怒氣衝衝地道:“放了宇文海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值得閣下這樣生氣嗎?”
“你懂什麼?”
這少年向前斜跨一步,冷煞地道:“宇文海是我們白駝派的大仇人,好不容易讓我們掌門人利用誓約將他困在這座古墓裏,而你既然看見古龍劍竟還敢拔劍放人,顯然是沒有把我們白駝派放在眼裏……隻要宇文海一日不除,白駝派將永遠視你為仇人。”
石砥中頗感意外,他沒想到自己在無意中樹下白駝派這個大敵,他深知白駝派在大漠的勢力絕不亞於西門熊,派中個個武功奇詭,無疑是江湖上一個極強的門派,誰都不顧招惹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