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1 / 3)

第二十四章 大漠飛龍

清晨的露珠在草叢間發出晶瑩的光芒,那閃耀渾圓的朝露,像是一串珍珠似的,浮在綠油油的草褥裏。

夜的薄紗逐漸褪去,在晨風輕拂雲霧未逝之際,石砥中和東方萍俱黯然凝立在清風裏。那美好的晨霧雖然茫茫一片,可是兩人的心靈卻在這刹那間溶合在一起,聖潔的****早巳成熟,他們沒有擁抱,也沒有激情,隻讓心靈共鳴交流……

時光像精靈似的自他倆的身旁悄悄溜走。風輕輕飄起東方萍那賽雪白發,像流瀉的瀑布,在空中揚起白茫茫的一片。

她幽怨地歎道:“人總有分離聚合,我在這些日子裏曾想過很多事情,有時我真不想再見你,可是……唉!情感的煎熬,心靈的惆悵,使我又恨不得趕緊和你重逢。有時我也很喜歡聽聽別人對你的批評,每當我從別人的嘴裏聽見你的名字的時候,我會感到我們又回到那第一次見麵的情景,但每當夜闌人靜的時候,我又覺得你早已離我而去,永遠永遠地不再回到我的身邊。”

這幽幽的歎息,情意的傾訴,在石砥中的心裏泛起狂瀾般的波動。他從追憶的夢境裏重新回到這個清冷的人間,那如慕如訴的聲音依然在他耳邊繚繞。在那遠遠離去的往昔,他和她曆盡滄桑皆已埋藏在心底,讓這份寶貴的感情永遠珍藏起來。

他長吐一口氣,苦澀地道:“萍萍,你不要再去想那些往事,我不值得你這樣醉戀。唐山客是個好人,他是個理想的對象,女人總要有個歸宿,你總不能在江湖上浪跡一輩子,萍萍,請相信我,回到唐山客的身邊,跟他去過平凡幸福的日子吧!”

他的話音緩緩吐出,鏗鏘中透出心酸,真是一字一血。當石砥中低啞地說出這番話後,他那顆受傷的心像是遭受利刃絞割一樣,片片破碎……

東方萍的身軀劇烈地一顫,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浮現出淚影。

她輕輕移動身軀,望著天空飄過的雲絮,幽幽地道:“我知道,我們再也無法重拾那逝去的舊情,也不會再去追尋那份殘缺的愛。我們相愛的方式早巳超出性靈,我的血裏有你,你的血裏也有我……即使我們永遠都不再見麵,可是心靈上的影子卻不會因時間而抹去……”

石砥中默默地搖搖頭,又點點頭。一股浪潮般的衝擊,在他心底激蕩著。那逝去的舊夢,這一刻又在他心中重新燃起。他無法衝破世俗的束縛不計後果地去重拾回那份感情,這樣對他或對她都是不適合的。

他冷靜地思索過去與未來,決定離開這個至死不逾的愛人,當然,他依然珍惜過去這段神聖的愛情……

終於,他嘴唇啟動,痛苦地噓一口氣,道:“你能想通我就放心了……”

痛苦在他心中有如一條無情的毒蛇,深深地啃噬著他那顆殘破的心。縷縷如絲的希望在他心中早巳連接不起來了,像是讓銳利的劍刃斬斷了一樣,絕情地令他神傷,在那雙閃射出凜然神光的眸瞳裏,禁不住也閃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淚影。

東方萍回眸斜睨地上那些屍體,更加深心中的淒楚。浪潮般的悲痛,層層疊疊湧至,人的感情就是那樣微妙,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陷進那情網裏,當你想從這個無形的網子裏掙紮出來的時候,它會緊緊纏住你,讓你遍體鱗傷。

她淒涼地歎了口氣,紅潤的嘴唇輕輕啟動,道:“暫時的相聚並不能填滿我心中的空虛,我愛你的心堅如磐石,不會因時間而轉移。你離開我時,我會為你默默地流淚,在你麵前,我又會強顏歡笑,可是在這後麵所隱藏的淒涼,不是你能了解的!”

“萍萍!”石砥中激動地道:“你太癡情了……”

東方萍淒然一笑,道:“我們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去說這些不愉快的往事呢?砥中,讓我們忘記過去,不要再緬懷過去,在這短暫的相聚中,我們都能快樂的笑,快樂的慶祝這次相逢!”

“對!”石砥中感歎道:“我們是該忘記過去……”

“唉!”東方萍顫聲道:“我們真能忘記嗎?”

石砥中的心神劇烈驚顫,那逝去的往昔種種並沒有因為時間而抹去痕跡,東方萍說得對,我們永遠忘記不了從前,惟有從回憶中才能顯出愛情的偉大,惟有從痛苦中才能領受愛的幸福……

石砥中不願再增加雙方的傷感,輕聲道:“天亮了,美好的一天又開始了!”

是的,多麼晴朗的天氣!白茫茫的大霧逐漸初逝,流灩自山峰之後徐徐吐露出來。地上一片血紅,映著橫陳的屍首,這是一個悲涼的世界。

東方萍惶悚地瞥了石砥中一眼,道:“你要去哪裏?”

石砥中沉思道:“我要回大漠,那裏是個好地方,萬裏黃沙平靜中洋溢著生機,那個地方很適合我……”

東方萍歎了口氣,道:“去吧,我們都去……”

石砥中驚顫道:“你!”

東方萍淡淡地道:“怎麼?難道我連和你同行的榮幸都沒有了?”

“不!”石砥中急忙道:“萍萍,你不要誤會,我歡迎還來不及呢!”

多麼淒涼的對白呀!兩人之間竟然會如此的生疏,就像初次見麵的陌生人,在他們之間橫過一道無形的高牆,將兩人的距離愈拉愈遠……

黃沙,蹄聲,駝鈴,大風……

雲天永遠在變幻著,連續奔馳數日,已不知幾度夕陽紅了。

黃沙漫天,疏落的駝隊三兩成群跋涉在漠野,掀起滾滾揚塵……

一出山海關,東方萍和石砥中已領受到大漠的強風,兩人望著那翻卷的黃塵,飛沙走石,心中著實為這塊表麵貧脊的荒地感歎。由於兩人的服裝特殊,一進大漠的邊緣,就引起許多人的注意,所以在兩人的身後始終有一個孤獨的騎士暗暗跟蹤著。  東方萍讓這大漠的景色所吸引,根本沒有注意身後遠遠地跟蹤的人,而石砥中卻早已警覺了,他佯作不覺的持韁奔馳,暗中卻在留意背後那個人的行動。

突然,自前麵大漠中,出現一列雪白的駱駝,朝這裏直線奔來,石砥中望著這隊駱駝,眉頭不由輕鎖,腦海中陡地躍進一個念頭,忖思道:“這是何方來的人物,我怎麼從沒見過!”

這時,背後突然響起一縷勁風,尾隨在兩人身後的那個騎士縱騎而來,和石砥中並肩而馳。

“朋友!”那個滿臉塵土的漢子終於開口了,他冷冷地問道:“你可是姓石?”

石砥中微微一怔,望了那漢子一眼,道:“不錯,閣下的眼光真不錯!”

那漢子淡淡道:“我是大漠飛龍幫的黃鼠狼,專門負責注意進出這裏的人。閣下是大漠裏的傳奇人物,你和東方姑娘還沒到,我們就已接到你們要來的消息。”

“哦!”石砥中詫異地道:“你們的消息也真靈通,我不知道你們這樣注意我幹什麼?大漠飛龍幫這個名字我還是頭一次聽見,不知與我石砥中有什麼關係?”

黃鼠狼嘿嘿一笑,道:“自你回歸中原之後,大漠形成鼎足之勢,海心山的幽靈宮、飛龍幫與海神幫,我們三家都不歡迎你回來,希望你趁早回頭,免得給大漠惹起新的騷動。”

東方萍和石砥中聞言心中俱是一震,沒有料到大漠一別竟有這樣大的變化,居然新近又崛起一個大漠飛龍幫。海神幫和幽靈宮他倒不在乎,這個來由莫測的飛龍幫卻不能不使他有所顧忌,不禁暗中留意眼前那列白駱駝的行動。

石砥中目光一寒,道:“你是想勸我回頭?”

黃鼠狼嘿嘿笑道:“那倒是不敢,隻是希望你能自愛。”

“胡說!”石砥中將眼睛一瞪,氣勢凜然望著黃鼠狼,嚇得黃鼠狼心中大寒,急忙策馬往旁邊閃去。

石砥中冷笑道:“你要我回歸中原不難,除非是你們大漠飛龍幫有這個本事。哈哈,黃鼠狼,你還是不要作夢吧!”

黃鼠狼冷哼一聲,道:“我黃鼠狼敬你是一條好漢,才好意告訴你,現在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往後走著瞧……”

他抬頭看了看遠遠奔來的那一列白駱駝隊形,眉梢上不覺帶起一絲寒意,雙腿一夾馬腹,像箭一樣地迎了上去。

“站住!”東方萍如舌綻春雷似的一聲嬌叱,將黃鼠狼又喚住了。她輕輕一理額前的發絲,縱騎走了上去。

黃鼠狼冷冷地看了東方萍一眼,道:“怎麼?東方姑娘還有見教嗎?”

東方萍冷冷地道:“你在這裏躍武揚威,就能說走就走嗎?”

黃鼠狼微微一怔,臉上霎時湧起一層煞意,如刃的目光其寒如冰,怨毒地盯視東方萍,他嘿嘿笑道:“我黃鼠狼隻是在外麵跑腿混飯吃的,東方姑娘如果不放過我們這些藉藉無名的小輩,嘿嘿,姑娘,你不妨將我留在這裏,日後……”

他目光輕輕斜睨漸漸行近的那列白駱駝隊伍,有恃無恐地笑道:“自然有人向姑娘索回這筆賬!”

嘿!黃鼠狼那股狠勁真不含糊,倒也不失為一個在江湖上討生活的漢子。

東方萍眉頭一皺,道:“我東方萍還會怕你向我尋仇嗎?黃鼠狼,去告訴你們幫主,叫他少招惹我們,否則,那個後果你可以想像得到!”

“嘿嘿!”黃鼠狼冷笑道:“這個自然,我黃鼠狼必會如數告訴敝幫主!”

“丁當!丁當!丁當!”空中啊起清脆的銀鈴聲,像一曲美妙的樂章逐漸擴散開來,又淡淡地消逝於空中。

潔白的駱駝在陽光流灩下,泛射出耀眼的光芒,逐漸行近駱駝隊突然分散開來,變成一個半弧形向石砥中逼來。

自這群白色駱駝隊的行列中,緩緩行出一匹高大的雙峰白駱駝,上麵巍巍地坐著一個青巾裹頭的中年漢子。

他冷漠地望了石砥中一眼,斜睨黃鼠狼,問道:“你告訴他了嗎?”

黃鼠狼恭身道:“屬下已將話傳給石大俠了!”

這中年漢子嗯了—一聲,道:“他怎麼說?”

黃鼠狼畏懼地瞥了石砥中一眼,道:“石大俠沒有回去的意思,請幫主……”

“嘿!”中年漢子低喝一聲,道:“我早已預料會有這一天了,漠南漠北表麵上看來是平靜安寧,其實暗藏殺機。幽靈宮、海神幫都極欲霸占這塊土地,嘿!現在再加上一位石砥中,看來這個黃沙遍野的漠地更要熱鬧了!”

石砥中冷笑道:“閣下這話是講給我聽的嗎?”

中年漢子道:“可以這麼說,閣下是大漠裏的傳奇人物,你昔年韻事至今猶留傳在這塊土地上,我大漠飛龍幫主洪韜對閣下仰慕已久,今日有緣相會,何幸如此!”

石砥中長長吐了口氣,隻覺這個麵上沒有絲毫表情的洪韜心機深沉,說話全不著痕跡,是一個鮮見的高強勁敵。

石砥中愁眉深鎖,冷冷地問道:“閣下要說的就隻有這幾句話嗎?”

洪韜神情略變,嘿嘿笑道:“石大俠,這裏是我洪韜的地方,你要經過這裏至少也該得到我的同意,現在我洪某人鬥膽要請石大俠原路回去!”

東方萍清叱一聲,道:“憑什麼?”

這個素來不愛多講話的姑娘,這時不禁動了真怒。她眸子裏湧出一股寒光,逼落在大漠飛龍幫幫主洪韜的身上。

洪韜淡淡道:“憑我手下百十條好漢,就有辦法將二位擋駕回去。嘿嘿,東方姑娘,請你原諒,我們得罪了!”

回天劍客石砥中聞言,不覺有一股凜然的雄心自心底漾起。他知道這片萬裏黃沙的漠地已成三家鼎足之勢,自己想要在這裏開創一個新局麵,必須要經過一番奮鬥與掙紮。這和自己初來大漠的時候一樣,是用血汗換來一點苦修,僅僅數年之隔,靜謐的漠野又形成一個新局麵,對他來說是件非常傷感的事情。

他傷心地暗自歎了口氣,腦海中忖道:“這是我的第二故鄉,我愛漠野的冷清與無情,沒有人能將我趕出去,也沒有人能限製我走進這塊美好的地方。”

這個意念尚未消逝,他不禁感到痛心,因為他已體會出自己苦留在這裏,重新又要掀起一次大波濤。

那是要用自己的血汗來換取自己的存在,這種存在也許要犧牲許多人的生命,使靜謐的漠野又沾上一片血腥。他不願再看見血,可是血必會在他眼前流過。

在他眼前恍如已看見一大片鮮紅的血,那是自己和他人的血交織成的畫麵,所以他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悲哀……

他長長地吸了口氣,薄薄的嘴唇輕輕地翕動,動容地道:“洪兄,你這樣做會毀了你的飛龍幫。”

洪韜冷冷地道:“這是幽靈宮、海神幫及我們三家的默契,我們都不希望你回來,隻因為你一個人的存在,會使我們三家都覺得動蕩與不安。不論你從哪裏走進大漠,都會有人將你半途截住……”

他語聲一頓,又冰冷地道:“為了對付你,我洪韜不惜犧牲整個飛龍幫。該說的話我都說了,如何決定全看你自己了!”

石砥中冷冷地道:“我還是那句老話,沒有人能趕我出去!”

“嘿嘿!”洪韜冷笑道:“相好的,你真要不識相,怨不得我姓洪的不講交情,這將是一個很難看的場麵,你的血會使黃澄澄的沙土染上一片鮮紅……”

他陰沉地低聲而笑,右手緩緩抬起,又緩緩放下。他像是在沉思一件事情,淡淡地道:“我很想爭取你這份友誼……”

石砥中淡然道:“我們初次見麵還談不上交情,不過,我做人有個原則,不做損傷陰德的事情,隻要你願意和我論交,我是從不計前嫌的。”

洪韜絕沒想到傳聞中神化的人物石砥中,言辭會這樣犀利。他心中大寒,頓時覺得回天劍客果然不是簡單人物。

他哈哈笑道:“你隻要加入我們飛龍幫,我洪韜將保護你在大漠的權益,並且讓你穩坐飛龍幫的副幫主……”

“哈哈”東方萍禁不住大笑,道:“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要去保護別人!洪韜,你張開眼睛看看我們是什麼人,是不是需要別人的保護!”

洪韜讓東方萍搶白一陣,神情甚是尷尬。他這人心機極深,在這時倒不願去計較這些事情,隻是以征求的目光望著回天劍客石砥中。

石砥中凝重地道:“洪韜,你看錯人了,我並不會期待你的友情,也不會因為自身利益而和你合作,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洪韜陰狠地道:“好,我們走著瞧!”

右手輕輕一揮,自左側倏地躍起一道淡淡的人影,像一道烏雲輕輕飄落在地上。

石砥中斜睨這漢子一眼,隻見這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身披一件獸衣,胸前掛了兩隻狼牙,黝黑的臉上露出一股狼相,濃黑的眉毛斜斜上飛,手中拿著一枝黑鐵的狼牙棒,上麵掛滿了勾刺,像貌端是懾人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