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對很多人來說都是黑色的。
一如安一然,一如江風辰,一如蘇以素。
躺在醫院白色的床鋪上,蘇以素鬱悶地摸了摸依然被層層的紗布包裹著的頭部,小聲嘀咕道:“什麼時候才能拆帶啊……煩死了……”
這話卻被一旁守著她的沈秀蘭聽見了,責怪地望她一眼,“頭部有傷就乖乖地聽醫生的話,好好治療,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蘇以素頓時捂住嘴巴,“阿媽,我隻是想傷口快點好,萬一等開學了都還沒好怎麼辦?我還要回學校呢……總不能讓我休學吧?我可不幹!”
沈秀蘭笑笑,隨即又默默地輕歎一聲,“熬著熬著,你們就都快要畢業了,時間過得好快。”
聽到這話,蘇以素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禁皺緊了眉頭,“阿媽,你怎麼又傷感起來了?我們畢業了不好嗎?這樣您老就可以好好休養啦。”
“對,阿媽就等著享你們兩兄妹的福了。”
望著沈秀蘭笑顏間依然帶著些隱隱的愁思,蘇以素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說什麼。
她的阿媽,自從阿爸過世以後,就一直這樣愁鬱著了,從來就沒有真正開心過,平常臉上掛著的笑,都不過是強裝出來的罷了。
隻是……
她心裏忽然有些不安。
兩人沉默了許久,蘇以素忽然開口道:“蘇以信呢?”
“阿信去送沈北丘回去了,不是跟你說過麼?昨天人家沈北丘還來看過呢,你怎麼就忘了?”
“額……”蘇以素尷尬地摸摸鼻子,替自己找理由道:“大概……還沒睡醒……”
沈秀蘭沉溺地低頭攪拌了幾下碗裏依然冒著熱氣的清淡白粥,笑道:“素素,你什麼時候能夠傷心一點呢?沈北丘那孩子,我看著挺好的。”
聽到這話,蘇以素頓時嬌羞不已,雙頰羞得緋紅,道:“媽,怎麼你也跟我說這個?之前不是說我還小麼?現在怎麼就跟我談起這回事了?”
沈秀蘭歎息一聲,搖頭道:“素素,你也不小了,再過兩年都要出來工作了。”
“阿媽……”蘇以素索性撒起嬌來,“在阿媽眼裏,我就永遠隻是一個小孩子,不是麼?阿媽怎麼好像急著要趕我出門呀?嗚嗚……好傷心……”
蘇以素已經很久很久沒這樣跟沈秀蘭撒過嬌,看著蘇以素忽然又純真起來的模樣,忍不住又是一聲沉溺的笑嗔,“都多大人了,還這樣撒嬌,羞人不羞人。”
蘇以素“嘻嘻”地笑,“你是我阿媽,怎麼就羞人了?”
說話間,蘇以信從門外走了進來。
蘇以素抬頭就看到了他的身影,便道:“沈北丘回去了?”
蘇以信淡淡地點點頭,“你天天這樣不厭其煩地催人家回去,人家沈北丘還好意思留在這裏麼?”
“額……”蘇以素有些語塞,“我……我那也是為他考慮嘛……放假了那麼久,既不在學校也不回家,家裏人會擔心的。”
蘇以信翻翻白眼,“我一點兒都不這麼覺得。”
沈秀蘭笑笑,“好啦,你們兩兄妹就少說幾句吧。阿信,你先在這裏陪著素素,我拿東西回去,順便給素素那多幾件換洗的衣服過來。”
蘇以信點點頭,“好的。”
望著消失在門外的沈秀蘭,蘇以素的眼皮忽然跳了幾下。阿媽的背影……總給她一種淒冷的感覺,那種淒冷,叫她隱隱不安。
她抬頭望著蘇以信,猶豫道:“蘇以信,你有沒有覺得……阿媽最近……好像哪裏不一樣了?”
聞言,蘇以素不由得沉沉地歎了口氣,“原來你也發現了啊。看來媽心裏的愁結,確實越積越沉澱了,總擔心會出什麼事。”
蘇以素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拳。
“好啦,你也別多想了,等再過多一些時候,媽從爸過世的悲痛中走出來以後,就會沒事了。”
蘇以素抿著唇,淡淡地點點頭,“但願吧。”
側頭望了望窗外,晨曦的朝陽淡淡地照了進來,灑在窗台上,灑在地板上,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
一棵小小的蔦蘿花不知何時已經長成了和窗台一樣高,緊緊地纏繞在窗台的防盜網上,一片綠意中冒出一朵大紅色的小小的花骨朵,格外招人眼目。
蔦蘿。
蘇以素默默地念著那小花兒的名字,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七月就這樣被蘇以素在醫院不鹹不淡地趟過去了。
在她一天千百遍的祈禱中,頭部的兩處傷口也終於慢慢地結了疤,各種重擊的後遺症也在醫生的所做的調理下慢慢恢複。
“哈!終於可以出院了!”
蘇以素跳下床來,興奮地揮動著雙手,“這醫院,我實在是待夠了!以後死活都不要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