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涼。
寒章咂摸著這個詞,燕都一貫以繁華聞名於世,煙柳畫橋,他登高遠眺,昔日熱鬧浮華的燕都籠罩在皚皚白雪裏,天地白茫茫一片,剎那間,什麼名利權勢,好像都是一場空。
偏偏他為此經營了一生。
寒章想起少時住在寒家的偏院,那時寒家雖仍在南燕十大世家之列,其實已經沒落了,剩個空殼子。
寒家最出息的是寒章嫡出的大哥,也不過任個從六品官,這樣的官,在燕都一抓一大把。他父親看重他大哥,腆著臉四處為他大哥鋪路,至於寒章這麼個庶出,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眼。
寒章這人生來心氣高,自認文韜武略樣樣不比他大哥差,但凡他父親給他一分機會,寒章想,他做的不會比他大哥差。
可全府上下都笑他癡心妄想,不過一個賣花女的兒子,能有什麼出息。
寒章的母親是賣花女,無意間被他父親看中,一夜春宵,後來就有了寒章。
寒章不甘心碌碌一生,他要證明,即便是庶出,即便他母親是賣花女,他寒章,不比任何人差。
為了這麼個念頭,寒章受盡冷眼,磕得頭破血流,世家傲骨磋磨得七零八落,臨了,自斷後路,抱著破釜沉舟之心自請投入當朝大權閹楊賀帳下,屈膝長身一跪,認閹人為父。
起初寒章沒想到楊賀會當真收下他,可那個年輕的權閹隻是盯著他看了會兒,當真飲下了他敬的茶。
寒章從此搖身一變,成了楊賀的義子,人人忌憚的大公子。
世家無不以他為恥,可那又如何,寒章掂著一紙調令,涼涼地嗤笑了一聲。這是調他入刑部的文書,認楊賀為義父的第二天,他就入了刑部。
官高於他的也好,昔日瞧不起他的也罷,當著他的麵,都要賠著笑,稱他一聲寒大人。
寒章覺得這種感覺好極了。
權勢著實是個好東西。
難怪人人都願為了它生,為了它死。
寒章想,他要位極人臣,要權勢在握,要這天底下的人再不敢輕視於他。
2
楊賀權傾朝野那十幾年,寒章仕途坦蕩,官至刑部尚書,後來擢為當朝右相,同左相沈憑嵐成鼎立之勢。
寒章聰慧謹慎,深諳人心,在朝中如魚得水,雖然不乏有人背地裏罵他是閹黨酷吏,可寒章根本不在意。
他們越是罵,就證明他們除了口舌之利,拿他根本沒辦法。這樣的人,寒章有的是讓對方再也開不了口的辦法,他心情好時不予計較,可這話要是落在趙小奪耳朵裏,那小子就會氣惱不已,皺著眉毛,嘴巴也抿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