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1 / 3)

英國的假期放得很讓人匪夷所思,短短25天的時間,既要狂歡慶祝聖誕節,又要拚了命地迎戰考試,真的把學生當超人對待。不過對於剛剛經曆過巨大情感衝擊的莫家三姐妹來說,根本不存在什麼“節後綜合症”,相反,她們巴不得窩在圖書館或宅在家中埋首備考。她們這樣的安靜,再加上考試的壓力,連帶著活潑好動的樂姍也沉靜下來了。這是個蟄伏的季節,也適合自我休整。一切都是淡淡的,卻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就像是本該波瀾壯闊的海麵上,卻平靜得沒有一絲風浪,靜謐得令人胸口發悶。

不止是她們四個,K大QQ群裏的同學們幾乎同時都默默地把簽名換成了一致的悲壯色調,“閉關”,“拚死一戰”,“不成功便成仁”……白天群裏悄無聲音,一到午夜,大家憋了一天的積怨終於集體爆發,埋怨學校安排時間不合理的,責怪自己平時不用功讀書的,後悔跑出來花上幾十萬受罪的……且不管這樣的情緒發泄有多大的意義,大家或許隻是想尋求一種心理上的慰藉。人類是群居動物,獨處不是本性,唯有感覺到同伴的依存,才能擺脫掉一個人的孤獨和無助。從這個層麵上來說,抱怨之本身就是全部的意義,內容反而可以被忽略了。

考試將至,如大戰在即,依兵書所言,決戰前夕,各路英雄都需要修身養性,萬不可輕易動氣,以防傷了真元。因此,四個女孩間就像有了一種無言的默契,誰也不提過去一周內的風雲變幻,眼下,安然度過考試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事,過後再說吧。

為了拿到理想的成績,也為了轉移注意力,莫默把所有心思都挪到了看書複習上。之前上課讀不懂的疑點難點,這會兒在她心無旁騖的努力下,也慢慢變得不是那麼艱澀難懂了。化悲痛為力量,這是她目前唯一想做和能做的事了。

11號到15號這一周是考試周,莫默共有4門考試,除了13號,其餘四天每天一門。莫默繼承了大學時考一門丟一門的光榮傳統,可是直到最後一門結束之前,她都沒有一絲一毫輕鬆的感覺,神經繃得緊緊的,甚至有一次在坐地鐵去考場時由於背得太投入而坐過了站。所以當15號下午4點半考試全部結束走出考場,盡管倫敦冬天的傍晚在此刻已夜幕低垂,莫默竟莫名地覺得天好藍,天上似乎還有白雲朵朵。樂姍從衣帽間取了書包和大衣出來,在大門口與莫默相會,兩人竟一時失語,隻一個勁地衝著對方傻笑,頗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走,去哪搓一頓,實在是憋得不行,姐表示壓力很大,需要釋放一下。”樂姍攬著莫默的肩,豪氣衝天地說。

“那必須的。”莫默笑笑朝她說,“稍等,我好像有一條語音留言。”手機剛開機,語音音箱有新留言的提示。

“有事嗎?”待她把手機從耳邊拿下,樂姍關心地問。

“是歐陽的電話,說晚上一起去中國城吃飯,她剛交了論文,現在正往那走,安妮考完也直接過去。”

“果然是好姐妹呀,連這都想一塊去了。”樂姍用手絞著書包的背帶說,“姐這幾天愁考試愁得每天掉頭發,都快做不了潘婷的廣告了。”

莫默撫摸著她長及背部的秀發,安慰她道:“放心啦,瞧這烏黑發亮的,吃頓好的,就全都補回來了。”

“這倒是。”樂姍“嘿嘿”地笑了兩聲,轉而想起了什麼事,“對了,陸昊、小波和淞圻去吃飯嗎?”

“我不清楚哎,歐陽沒說起。”莫默搖搖頭,“不過可以打個電話問問,他們應該也考完了。”

中國城,麗都茶餐廳。

四個女生一如既往地很守時,三個男生不出意外地很大爺。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刻鍾,他們才慢慢悠悠地走進來。

“哎呀,默默,歐陽,一個月不見,變漂亮了嘛!”這過了個年,章淞圻油腔滑調的脾氣一點兒沒改,屁股倒是扭得越來越翹了。

“你什麼意思啊,難道是說我們安妮不中看了?”樂姍笑著打趣他。

“我哪敢呀!”淞圻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書包擱在一邊,“默默和歐陽家的那位都在國內,這裏說一說不要緊。安妮就不一樣了,我怕今天說了明天就被暗殺了。是吧,安妮?”他眨眨眼,朝她拋去一個“我也知道咯”的眼神。

安妮笑了笑,沒說話,低下頭?了口茶。

這十多天來因為考試而暫且被打壓下來的悲傷又強勢抬頭,莫默不禁收起了唇邊的笑容,怔怔地看著麵前的杯子。

心細如塵的歐陽靜發現了她的變化,湊到她耳邊悄聲問:“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我沒事。”莫默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心知不會偽裝的自己此刻一定笑比哭還難看。

“你們點菜了嗎,哥都快餓死了。”陸昊“哼哼”地說。

“誰讓你們遲到的,餓死活該。”樂姍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你還別說了,上次是誰讓我在動物園門口凍了半個小時來著,現在這麼有理了?”陸昊挑釁地揚起下巴。

樂姍聳了聳肩,不出聲了,心想,就這麼點小事虧他還記著,真是個小雞肚腸。

“說起來是有點餓了,大家快點菜吧。”關鍵時候總少不了吳小波以“和事佬”的身份出麵調停。

和往常一樣,每人負責點一個菜。麗都上菜速度很一般,有時是一盤還沒端上來前一盤就被搶個精光。好在七個人夠熱鬧,一邊聊天一邊等,也不覺得太浪費時間。

“安妮,你和何鵬怎麼好上的,說來聽聽啊?”章淞圻似乎還沒過足當狗仔的癮,還想從當事人這挖點內幕。

“這沒什麼好說的吧。”想起平安夜的那個晚上,安妮依然印象深刻,但她不想在大家麵前談論此事,尤其這裏還坐著另外一名涉事者。

“是啊,你有這個閑工夫關心人家的私事,還不如多花點時間想想怎麼哄好你們家楊馨吧。”樂姍逗他。

“那還有什麼好哄的?她聖誕回家就沒再聯係過我,估計早和她男朋友雙宿雙飛了。”章淞圻捋了捋不小心蕩落在額前的劉海,“這逢場作戲的事,何必太當真呢?”

究竟是逢場作戲,還是假戲真做,都要視對手為誰,自己又入戲多深。外人看到的,永遠都隻能是表麵的聚散離合,這中間的愛恨情仇,唯有自己才能細細體會。

“待會兒吃完飯有什麼活動沒?”章淞圻這個不安分份子。

“去我家玩吧,上次他們拎來的那副麻將還沒帶走。”陸昊建議道,眼睛卻不自覺地掃了一眼安妮。

“不好意思,我晚上約了人,恐怕……”安妮麵露難色。

“哈哈,我說吧,有了男人就忘了朋友。看來以後見秦大小姐一麵還得預約了。”

“不跟你胡扯。”安妮懶得和小朋友一般計較。

“忙了一周,我想先好好休息下,你們去玩吧。”莫默擺弄著手裏的一雙筷子,臉色確實不太好。

“那我陪你回去。”歐陽靜對她說。

“我宿舍積了一周的衣服,我得回去洗衣服。”樂姍也表示不能前往。

聽這三個四個的都有安排,陸昊心裏既失望又窩火,他沒好氣地說:“算了算了,小波,淞圻,我們回我家打DOTA去,不管她們。”

一路上莫默都心事重重的,歐陽靜試圖打開話題,她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像霜打了的茄子,完全提不起精神。一進家門,她輕輕地說了句“我回房了”就推開門走了進去,連頭也沒有回。

歐陽靜在自己的房裏待了十來分鍾,總感覺不太對頭,於是輕手輕腳地來到莫默房門口。正在猶豫著要不要敲門,裏麵傳來了一陣啜泣聲。她擔心地在門上輕扣三下。

房內沒有回應,她扭動把手開了門,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莫默蜷在床角,一雙望著她的眼睛紅腫得像兩個大核桃,一堆用過的紙巾亂七八糟地扔在地上。

“默默,發生什麼事了?”歐陽靜趕忙上前坐到她身邊,伸出手抓住她冰涼的小手。

“歐陽……歐陽……”看見好姐妹,莫默的情感防線終於崩潰,她緊緊地回握住歐陽靜的手,淚如雨下。

“親愛的,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要堅強,我們都在你身邊。”從未見她哭成過這樣,又不知道什麼情況,歐陽靜也心亂如麻,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她,給她力量。

過了好一會兒,莫默才止住眼淚,可聲音依然控製不住地顫抖:“我和林然……分手了。”

歐陽靜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天哪,短短一個聖誕假期,怎麼可以發生這麼多驚天動地的大事?

“默默,你如果想找人傾訴的話,我就在這裏。”

莫默無聲地搖了搖頭,可是抓著歐陽靜的手卻握得更緊了。

歐陽靜於是也不再問,安靜地坐在床沿,看著眼淚從她緊閉的雙眼中大滴大滴地滾落。這該是如何錐心的一種痛,竟能讓人失語至此,唯有不停地落淚,才像把心裏最難忘最深刻的傷痛一點一滴流淌幹淨。

紙巾換了無數張之後,莫默掙紮著睜開眼睛,眼前霧氣一片。

“歐陽,我好想他,好想好想。我不想清醒著,我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可我也不能昏睡,隻要一閉上眼,就全都是他的臉。歐陽,我真的好痛苦。”

不忍見她如此折磨自己,歐陽靜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遞給她,“如果真的放不下,給他打一個電話吧,告訴他你的難過。”

莫默慢慢地從她手中接過手機,推開滑蓋,摸索著去按鍵。“1,3,5……”就差最後一個撥號鍵了,她的手卻僵在那一個小小的綠色方格上,無論如何也按不下去。

“啪”的一聲,她還是頹然地合上了滑蓋,將手機攥在掌心,哽咽著說:“不行,我打不了。我了解林然,他說過了分手,就絕對不會改變主意的。”

可是,她忘了,當初提分手的那個是自己,而他,隻是在那種時刻被動接受了她的決定而已。在受傷的時候傾向把自己置於受害者的一方是不是也是人的一大懦弱?可是,如果真的全心全意用生命愛過了,訣別的結局隻會落得兩敗俱傷,看得見的痛化成眼淚,看不見的疼在心底潰不成軍。掌紋的愛情線深深淺淺,糾纏成結,隱隱作痛。

“歐陽,我不明白,在經曆了那麼多坎坷輾轉後,為什麼我和他最終還是要分開?我隻是想找一個人好好地過一輩子,真的有這麼難嗎?我曾經那麼迷信我們,曾經那麼執著地相信我和他能走到最後。可是所有的回憶、諾言和曾經相愛的決心都在現實麵前變得好渺小,不堪一擊。歐陽,我好怕,我怕我再也沒有力氣去這樣愛一個人了,我好像已經用完了全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