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天已經敏銳地預感到,京倉和通州倉的案子絕對會牽連甚廣,絕對是一個大案,一旦嚴查的話,恐怕戶部的人不少都要栽進去。
因此,李雲天自然要請示楊士奇,這既是對楊士奇的尊重,同時也是向楊士奇求援,這麼大的案子他肯定玩不轉,最後需要楊士奇出手來擺平。
在李雲天看來,隻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如果沒有掌握一定的證據,他豈會輕易出手去動京倉和通州倉?
兩天後,李雲天和都察院廣西道一名叫作熊嚴的監察禦史一起去了京倉,由於熊嚴是禮部尚書呂震的門人,而內閣和六部的關係已經鬧得很僵,所以兩人之間的關係就顯得有些冷淡,一路上沒有什麼交流。
到了京倉,京倉的大小官員已經恭候多時,如果接待禦史巡察對他們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不管如何首先要把兩位禦史大人伺候舒坦了。
熊嚴四十多歲,是永樂中期的進士,他此番前來不僅是巡察京倉,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那就是監視李雲天,防止李雲天在京倉找茬。
在都察院的十三道監察禦史中,李雲天雖然年齡最小,但沒有哪個禦史敢小覷他,能突破漢王的層層攔截將永樂帝的遺詔送到太和殿,放眼都察院除了李雲天沒人能做到。
內閣剛被六部擺了一道,六部的人自然要小心翼翼,防備內閣的反撲,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內閣所屬的禦史的發難。
李雲天身為楊士奇的弟子,又是都察院的監察禦史,自然會被人給盯上,他自然清楚這一點,所以進了京倉後就按照規矩和流程辦事,並沒有絲毫的異樣,這使得熊嚴不由得輕鬆了許多。
翻閱完了京倉的賬簿,李雲天和熊嚴在京倉官員的引領下到倉區巡視,抽查裏麵存儲的米糧等物,一番巡視下來並沒有異樣。
李雲天對倉區裏的米糧並沒有興趣,他可以肯定京倉的官員都做好了手腳,展現在他眼前的倉庫表麵上查不出來任何問題。
如果他要詳查的話肯定會受到熊嚴的阻撓,故而不如把心思放在了尋找給他舉報信的匿名人身上,暗中觀察著沿途的官吏。
終於,當一名穿著九品服飾、三十多歲的國字臉男子從李雲天眼前閃過的時候,李雲天的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他終於把那個寫匿名信的家夥給找出來了。
雖然李雲天不知道寫匿名人的長相,但是對方身形和走路的姿勢他卻看得很清楚,或許紙條上的字是由別人代筆,但身形和走路的姿勢卻無法掩飾。
巡察完了京倉後,晚上照例是京倉的官員準備酒宴招待李雲天和熊嚴,甚至還喊來了幾名妙齡女子作陪,李雲天虛與委蛇地應對著,這使得現場的氣氛十分融洽。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雲天無意中望見那個國字臉男子從隔壁的雅間出來去茅廁,於是眼珠一轉,也起身前去如廁。
李雲天來到院裏茅廁的時候,那個國字臉男子已經從裏麵出來,趁著燈光昏暗,李雲天走上前故意撞了他一下。
“禦史大人!”毫無防備的國字臉男子被撞得倒退了一步,胸口處被撞得生疼,正要發怒,猛然看見是李雲天,不由得吃了一驚,隨後連忙躬身行禮,“禦史大人恕罪,剛才下官沒有注意到是您。”
“你還知道本官是禦史?”李雲天見四下無人,不由得麵色一沉,冷冷地望著國字臉男子,低聲問道。
“禦史大人息怒,下官純屬無意。”國字臉男子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慘白,連忙再度躬身致意,他可是清楚李雲天的來頭,要想修理他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純屬無意?”李雲天冷笑了一聲,麵無表情地問道,“去年你撞了本官,結果一言未發就逃走,今天又撞了本官,究竟是何居心?”
國字臉中年人聽聞李雲天提到去年的事情,臉色大變,麵色慘白地望著他,額頭上刹那間就滲出了細小的汗珠,他萬萬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能認出他來。
“明晚本官在德慶巷的劉記羊肉店等你,如果你屆時不能給本官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麼本官隻有把那張紙條交給你們京倉的主事。”見此情形,李雲天已經確認了國字臉男子就是那個寫匿名舉報信的人,於是冷冰冰地丟下了一句話,抬步走向了茅廁。
等李雲天進了茅廁後,國字臉男子不由得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急匆匆地離開了,神情顯得有些驚慌,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暴露了身份,也沒想到李雲天時隔一年竟然還記得那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