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謙忽然之間被免去大理寺卿的職務,打了楊士奇等人一個措手不及,他們沒有想到對方出手如此犀利,完全撕破了臉麵。
隨後,楊士奇將都察院右副都禦史陳天勳召來內閣議事,商量反擊的辦法。
陳天勳雖然是都察院的堂官,但是素來與楊士奇交好,要不然當年楊士奇也不會推薦他去九江府查李雲天的案子。
由於都察院的監察禦史人數眾多,有一百一十名之眾,故而裏麵的派係是京城各大部院衙門中最為複雜的。
在這些監察禦史中,最基礎的一個人際關係就是同一科的年誼,其次是十三道中各個道的同僚,還有同鄉、故舊、親戚等等關係,紛繁複雜。
以李雲天為例,他是辛醜科的進士,那麼與進入都察院的辛醜科的進士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個人際圈子,皆以辛醜科的主考楊士奇馬首是瞻。
另外,湖廣道內的八名監察禦史又是一個小型人際圈子,遇到事情的時候往往同仇敵愾。
這就是為什麼京城各大部院的官員都不願意招惹禦史的緣故,得罪了其中一個人就等於得罪了一群,這個後果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承擔得起的。
陳天勳來文淵閣議事的時候,李雲天作為庶吉士也在文淵閣值守,隻不過一個在後廂房,一個在前廂房。
等陳天勳離開後,李雲天找了一個時機去了楊士奇辦公的廂房,進門後不動聲色地把房門關上。
“複生,你有事?”楊士奇正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的奏章,見狀不由得開口問道。
“恩師,學生有一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李雲天來到楊士奇的書桌前,低聲說道。
“何事?”楊士奇聞言感到有些好奇,不由得放下了手裏的奏章,他知道李雲天沉穩幹練,如果不是遇到什麼重要事情的話不會如此的謹慎。
“恩師,學生去年曾經巡察過京倉,遇到有人向學生舉報京倉存在不法之事。”李雲天從身上掏出去年巡察京倉後被人塞進懷裏的小紙條,放在了楊士奇麵前的桌上。
“此事你可查證過?”楊士奇瞅了一眼字條上的字,沉聲問道。
“舉報之人藏頭露尾,紙條上的內容又言之不詳,難辨此事真假,學生當時剛到都察院,不敢輕舉妄動,後來學生伴駕北征這件事情也就忘在了腦後。”
李雲天搖了搖頭,有條不紊地說道,“兩天後都察院又要巡視京倉,學生已經爭取到了這個機會,想趁機一查究竟,不知其中的分寸如何把握,請恩師賜教。”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楊士奇沉吟了一下,說出了八個字。
“恩師教誨,學生銘記在心。”李雲天聞言衝著楊士奇一拱手,起身退下,楊士奇的意思很明確,讓他徹查此案。
“或許,他真的是一員福將。”等李雲天離開後,楊士奇不由得微微一笑,心中暗暗說道。
京倉和通州倉隸屬戶部直轄,歸禮部左侍郎白遠仁管轄,一旦京倉和通州倉爆出大案,那麼白遠仁絕對會受到牽連。
楊士奇和內閣的幾位大學生正醞釀反擊的手段,說實話要想拿下一個與虞謙地位對等的六部堂官並不容易,需要從長計議,結果在他們傷腦筋的時候,李雲天不適時宜地送上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實在是解了燃眉之急。
戶部是僅次於禮部的第二大部,白遠仁在戶部是除了夏原吉之外的第二號人物,如果能將其扳倒的話,那麼不僅可以報了虞謙被降職之仇,而且也將給六部的那些堂官一個重大的打擊。
雖然李雲天還沒有查證紙條上所言事情的真偽,不過在楊士奇看來,李雲天既然敢向他稟報,那麼這件事情十有八九會是真的。
楊士奇猜得沒錯,自從去年接到了那個舉報的字條後,他就暗中讓楊雲貴和李滿山進行了調查,兩人經過大半年的暗訪有了不小的收獲。
經查,京倉的官員不僅私下裏勾結糧商倒賣京倉內的米糧,而且還以次充好,高價從糧商那裏收購質量劣質的米糧。
當然了,那些劣質的米糧不可能發給京城的高官顯貴,也不可能發給像李雲天這樣的禦史,而是參雜在好米中分發給京城的中下級官員和各大部院衙門的吏員,那些官員官微言輕,自然不敢得罪戶部,是敢怒不敢言,否則下次戶部的人肯定會收拾對方。
尤為令李雲天感到詫異的是,京倉裏不僅倒賣米糧竟然還倒賣鹽,進而從中謀取巨額的利潤。
要知道鹽道上的鹽引就是戶部開的,而京倉隸屬於戶部,那麼以給京城百官發鹽為由,弄到鹽引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