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講武堂的那幾首軍歌都得到了他的禦批,故而他是朝廷裏第一個知道這首《忠君報國》的人,對這首歌是大為滿意,既鼓舞了將士們的士氣,又提醒他們是皇帝的臣子,可謂兩全其美。
歌曲結束後,李雲天揮了一下手,各個中隊的中隊長就喊著號子,一路小跑著帶領各自的隊伍退下,諾大的演武場很快就空無一人。
不久,一個百餘人規模的方隊出現在了觀禮台前,隊伍裏的學員手裏皆拎著一把長槍,殺氣騰騰地雄渾的鼓聲中演練起了槍舞。
北直隸的武舉複試結束後,北直隸被錄取的學員就進入了講武堂進行訓練,以迎接講武堂的開堂儀式。
舞槍的這些學員是從中挑選出來的人,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舞起手中的長槍來有板有眼,似模似樣。
在座的官員們饒有興致地欣賞著整齊劃一、氣勢雄渾的槍舞,邊看邊小聲說著話,誰也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能在周征沒有介入的境況下將講武堂打理得如此之好。
魯仲乾麵無表情地望著立在觀禮台前指揮著方陣中槍舞學員的李雲天,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裏總是有一個不祥的預感。
以魯仲乾對李雲天的了解,李雲天是一員精練的幹才,因此絕對不會做那些大而不實、空有其形的事情。
可是這次李雲天籌建了講武堂,不僅使得宣德帝采用了新式的武舉製度來選才,而且還大張旗鼓地在南、北直隸舉行了武舉恩科,一下子就招收了近五百人,絕對另有所圖。
自從成為了有名無實的京畿都督府左副都督,魯仲乾整個人就變得清閑了起來,有了很多時間來琢磨事情。
魯仲乾能擁有今天的權勢自然也非等閑之輩,否則漢王豈會如此看重他?
經過魯仲乾仔細得琢磨,愕然得出了一個看似荒謬的結論,那就是講武堂是衝著衝著洪武帝的屯兵製來的。
原因很簡單,李雲天第一次就招收了近五百名學員,比大明立朝以來的錄取的武進士都要多,這麼多的人將來如何安置很顯然就成為了一個大問題,即使是軍閣也無法容納這麼多的人。
而除了軍閣外,那些人也隻有安排在各大都督府,可各大都督府和各都司衙門的職位一個蘿卜一個坑,編製已滿,而所屬衛所中千戶以下的軍職都是世襲,根本就沒位子來安置他們。
如此一來,那些人想要進入各大都督府的衛所任職就不可能,除非否決了洪武帝的屯兵製,可這無疑是癡人說夢。
先不說洪武帝雄才大略,所指定的軍製無人敢擅動,單單京城裏這些勳貴首先就會站出來反對。
因為屯兵製與他們自身的利益休戚相關,那些衛所的世襲軍官都是他們以前的舊部,他們豈會眼睜睜地看著李雲天虎口奪食,去動用那些舊部的兵權?
難道就像市麵上流傳的那樣,等講武堂的那些學員通過了講武堂的“終試”後,宣德帝將成立一支禁軍,而那些學員就是禁軍的骨幹力量。
宣德帝身為一國之君,要想成立幾個衛所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因此足以安置那些學員。
不過,在魯仲乾看來,李雲天這次在南、北直隸招的學員實在是太多了一些。
這些學員與大明衛所的那些軍官不同,他們和各都督府的官員一樣,都是從朝廷拿俸祿的武官,這無疑將是一筆巨大的開銷。
況且大明實行的是屯兵製,軍人都是世代從軍的軍戶,與那些民戶不一樣,征兵的時候征的是軍戶而非民戶。
宣德帝要想重新建立衛所的話,那麼必須從駐守京城的京軍和親軍的軍戶中抽調一部分,以湊夠組成那幾個新建衛所的軍戶。
這樣一來,除了講武堂第一屆學員外,以後的學員將無法安置,因為大明的軍戶數量就那麼多,宣德帝很難再從其他衛所抽調出多餘的軍戶來。
依照目前的情形,講武堂如果不更改體製的話,最多隻能招收一屆學員,這也是為什麼外界說宣德帝好大喜功,因為第二屆學員的招收將會遙遙無期。
如果魯仲乾沒有記錯,李雲天在北直隸武舉複試結束後,曾經承諾那些落榜的考生三年後會是否再開武舉給出一個結果出來。
雖然不少人都認為這不過是李雲天的敷衍之言而已,但魯仲乾卻非常上心,他認為李雲天是一個非常謹慎老道的人,應該不會平白無故地說出這番話來。
可惜的是,現在講武堂名不見經傳,而宣德帝又尚未掌控朝局,包括魯仲乾在內,人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李雲天籌建講武堂的真實用意,誰也不會料到李雲天的目的竟然會是編練新軍,逐漸以義務兵製和募兵製來取代屯兵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