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婦人告訴李雲天,那些黑麵餅和黑麵糊是把野菜打碎了再混上一些糠麵製成的,是村子裏人家的主食,如果年景不好的話連這些黑麵餅和黑麵糊也吃不上。
聽說是糠麵,有幾名正在啃著黑麵餅的大員禁不住感到一陣反胃,所謂的糠麵也就是用一些穀米類農作物的外殼製成的粉末,通常在大戶人家是用來喂豬的。
“羅老板,味道如何?”得知了黑麵餅和黑麵糊的來曆後,李雲天把手裏剩下的一小塊黑麵餅塞進嘴裏,一邊嚼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問向了皺著眉頭一小口一小口啃著黑麵餅的羅勇。
“還好,還好。”羅勇聞言不由得尷尬地笑了笑,同時使勁咬了一大口黑麵餅,他是浙江都司的都指揮使,浙江境內的衛所都歸他治理,如今這些軍戶的經濟條件如此之差,他身為都指揮使難辭其咎。
李宜安等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人暗自鬆了一口氣,軍戶不歸地方衙門管轄因此李雲天不會找他們的麻煩。
“算了,實在吃不下就別勉強。”李雲天並不想在這裏大動幹戈讓羅勇下不來台,他並不是體恤羅勇,而是不想丟了浙江都司的顏麵,見羅勇等人實在是難以下咽,於是淡淡地說道。
聽了李雲天的話後,除了方有道外其餘的大員紛紛衝出了院子,在門外把嘴裏的黑麵餅給吐了出來,這種東西他們實在把他們折騰得夠嗆。
方有道麵無表情地在那裏嚼著黑麵餅,他小時候也是個苦出身,曆經靖難之役和以後大明的各項戰事才得以封侯,故而承受能力遠比鄭良和羅勇這些人要強。
李雲天知道那些黑麵餅和黑麵糊已經使得鄭良等人差不多快崩潰,因此沒有再動桌上餐盤裏的那些野菜和鹹菜模樣的“菜肴”動筷子,畢竟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沒有必要再咄咄逼人,隨後與中年婦人等院子裏的村民聊起了家常。
雷婷見狀擺了擺手,幾名隨從就有條不紊地收起了桌上的碗碗筷筷,這使得鄭良和李宜安等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們真的怕李雲天再折騰下去。
村民們開始還顯得有些局促,不過由於李雲天態度和藹,這使得現場有些緊張壓抑的氣氛很快就變得輕鬆起來。
鄭良等人有些驚訝地望著眼前的一幕,誰也想不到高高在上的李雲天竟然會跟這些平頭百姓關係如此融洽,而他們平日裏居高臨下慣了言行舉止中都蘊含著官威,因此根本無法像李雲天這樣遊刃有餘地掌控現場的局勢。
由於李雲天一行人比較多,趙大海於是從鄰居家裏借來了兩張比較像樣的桌子擺在了院子裏,當廚子相繼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到桌上時,李雲天已經通過院子裏的村民對趙家屯的情形有了一些了解,
趙家屯依山臨海故,因此可用作耕種的田地不多,原本村民們可以出海捕魚生活倒也過得滋潤,可大明海禁後情況就一落千丈日子就過得比較困苦。
雖然李雲天沒問,但他知道趙家屯原本不多的田地肯定有不少已經被定海衛的軍官或者當地的大戶侵占,這無疑使得村民們原本就苦的日子雪上加霜。
“什麼人?”廚子擺好了飯菜後,不等李雲天招呼眾人入座,院門外傳來了一聲沉喝。
“我住在這裏。”隨後,一個男子氣喘籲籲地回道。
“李老板,外麵是我二弟!”趙大海聞言連忙向李雲天躬身說道。
李雲天向立在門口處的山口惠子微微一頷首,山口惠子就出了門,把兩名年輕人帶了進來,其中一個年輕的男子扶著一名年齡稍長的男子,年齡稍長的男子腿上受了傷,胡亂用布條纏著,鮮血已經染紅了褲腿。
“大表哥,你這是怎麼了?”見到那名受傷的男子,趙大海頓時吃了一驚,連忙上前攙扶。
“別提了,縣衙裏的那些狗官又來村裏強行征收剿倭稅,我頂撞了幾句他們就說我是倭寇的同黨要抓我進大牢,結果逃走的時候被他們射了一箭。”受傷男子搖了搖頭,在趙大海的攙扶下一屁股坐在了院子裏的一塊石頭上。
聽聞此言,李雲天的眉頭不由得皺了皺,李宜安和楊銘的臉色隨之變得難看起來,兩人是浙江布政使司的兩位主官,下麵衙門的差役收雜稅不成誣陷別人是倭寇同黨,著實令他們感到臉上無光。
所謂的雜稅指的是地方衙門依照需求自行收取的稅收,這與大明的稅製有著密切的關係,朝堂把地方的稅收放權給了地方衙門,這就使得地方上很容易出現名目繁多的苛捐雜稅。
例如剿倭稅,明著是用來對抗倭寇,實際上則是地方縣衙撈錢的名頭,沒有多少錢會用在抗倭事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