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三所言可否屬實!”三吊錢就是三兩銀子,馮勇聞言麵無表情地看向了嚴仲,他知道嚴家在當地放高利貸,否則趙老三家也不會十五年都沒還清當年欠嚴家的三兩銀子。
“句句屬實!”嚴仲呆滯的雙眼眨了一下,機械式地向馮勇點了點頭,他現在可謂是萬分懊悔,早知道會捅出這麼大簍子的話他就不會阻止趙老三離開,現在可好,為了趙老三家的那些軍田他連命都丟了。
“本王問你,你把多少地賠給了嚴家?”這時,李雲天皺著眉頭問向了趙老三。
“稟王爺,一共四十畝。”趙老三神色黯然地回答,如果有這四十畝地的話他也不會攜全家遷往小琉球島了。
“每畝地每年的收成折算成銀兩的話有多少?”李雲天聞言不動聲色地接著追問。
“稟王爺,那四十畝田中有十五畝是良田,二十五畝是平田,良田一年能收三石稻米,平田一年收兩石左右,市價一石米半吊錢,我們賣給那些糧商的糧價通常要折半。”趙老三仔細想了想,回答了李雲天的問題。
按照趙老三的說法,趙家的四十畝田一年可產量九十五石,每年的糧食能賣二十三兩銀子,看起來已經不少了。
可這是趙家一年全部的收入,況且也不是所有的田都種稻米,有的田種一些經濟價值沒有稻米高的其他經濟作物,賣家比不上稻米。
趙家老老小小有十幾口人,每年光糧食就要吃不少,還要上繳給衛所裏糧食,再加上購買日常用品等等,一大家人每年能有個兩三兩銀子的結餘就已經非常不錯了。
“嚴仲,本王問你,你是否知道軍田歸朝廷所有,朝廷為了確保各地衛所能自給自足故而將軍田分發給了衛所的軍戶耕種,非朝廷許可不得擅自占用,你竟敢以債務為由將其據為己有,是在公然侵吞朝廷資產,視朝廷律法於不顧,實在是罪大惡極!”
趙老三回答後,李雲天神色冷峻地等著趙老三,一字一句地沉聲說道,“另,雖欠債還錢乃天經地義之舉,但各地衛所肩負著保家衛國的職責,你明知如此還向趙老三發放令其傾家蕩產的高利貸,此舉無疑是毀壞我大明衛所的根基所在,居心何在?”
聽聞此言,現場在座的福建行都司衙門不少官員的臉色為之一變,除了馮勇和宋敏等幾位都司的高級主官是朝廷從外地調任來的外,其餘的人,包括衛指揮使在內的武官都是屬於軍職世襲的“坐地戶”,每個人都侵吞了不少軍田而且還都是軍田中的好地。
朝廷近年來時常派京官到地方衛所進行清查軍務事宜,主要針對軍戶逃亡和軍田被侵占的事情,軍戶逃亡的事情清查起來沒什麼難度,不過軍田被侵占一事那些從京城來的官員根本就清查不了。
畢竟占有軍田的都是各地衛所的武官以及當地的豪門大族,自然會想盡辦法遮掩,而且那些軍戶也不敢有何抱怨,再加上那些負責清理事宜的京官們也絕對不會像李雲天這樣微服私訪,自然也就無法清理軍田。
那些負責清軍事宜的京官很多心裏也清楚,清理軍田一事涉及太多的利益糾葛,不僅會遭到當地勢力團體的群起反攻,甚至五軍都督府也會進行幹擾,那些京官很多都隻是六七品的中低級官員,自然沒有必要因為此事得罪了五軍都督府等勳貴。
尤為重要的是,即便是有些清理軍務事宜的京官想要查辦此事,但在各地衛所的掩蓋下很難有什麼建樹,通常都會被那些地方勢力架得雙腳離地,狼狽而回。
可李雲天不一樣,雖然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可是也有一句話叫不是猛龍不過江,李雲天貴為大明的郡王,也算是一條蟒龍,豈是福建行都司那些武官所能抗衡了得?
因此,聽見李雲天說到了侵吞軍田一事後,福建行都司的那些武官紛紛大吃了一驚,心中感到驚慌不已,要是李雲天來徹查此案的話那他們可就倒了大黴,肯定會有不少失去軍田的軍戶上告。
歸根結底,軍田是朝廷的地,是皇上賜給那些軍戶用以支撐各位衛所的運作,私下侵占的事情一旦鬧大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往小了說這是侵占軍戶的利益,往大了說那可就是欺君之罪。
隨著李雲天對嚴仲的那番質問,大堂上的氣氛刹那間變得緊張起來,淩然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幾名武官甚至下意識地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