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人先當詩人,等詩人的夢醒了,再去幹別的。”
“你太厲害了,真有幾個大官商,過去都寫過詩哎。”
“有過詩人背景的,怎麼都是大的官商呢?”齊安問我。我覺得這是她應該問別人的問題。但不回答又不好,我想了想,回答說:“寫詩首先學會的是走捷徑。”
我們大笑。她接著描述的幾件事,更加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我差不多開始想入非非,甚至想了初次見齊安應該穿什麼。我不是同性戀,但十分渴望跟聰明的同性共事。
齊安先說到了康複醫院的走廊。
前麵說過,康複醫院主樓過去是俄羅斯的教會醫院,據說一直被粉刷成淺綠色的,沒人知道為什麼。整體三層,像手鐲一樣圍繞著樓門,每層都有一條長長的走廊。齊安對水門汀長走廊的描述是:“……走起路嗒嗒的,聲音很脆。走著走著,不知不覺變得鬥誌昂揚的,走向食堂也像是走向婚禮或刑場一般,光明磊落,不像現在那些鋪地毯的走廊,髒還不說,還有點兒曖昧。你要是仰頭挺胸地走過去,怎麼都不是磊落,怎麼走都是傲慢。”
她說,醫院的女院長長得像蘇聯紅軍,喜歡穿呢子連衣裙和皮靴,佩戴各種絲絨圍巾,每條都像是從電影製片廠道具倉庫撿來的。微笑時整潔的白牙和唇邊的小胡須對比強烈。她堅信自己的衣著接近完美,向所有她遇到的瘦高女人推薦呢子連衣裙和皮靴,熱情和真誠的程度,即使範思哲返回人間也無法阻止。
“你跟女院長有過節嗎?”我問齊安。
“沒有。”齊安想了想之後說,“看到我的毛病了吧?我常常很刻薄。”
“警察不就該這樣嗎?其實我也刻薄,對自己尤其嚴厲。”
“所以,以後跟我共事,多包涵。”
“彼此彼此。”其實,我更願意把這看成是齊安的風度。
除此之外,一個聽著格裏格鋼琴,開車經過大片金黃稻田的女刑警,實屬罕見,不是隨處可遇。她說,秋天的稻田,風一吹,變得很柔軟,好像人們可以擁抱糧食睡覺。我決定參與滕風的懸案,不是為了死者,而是為了齊安。她激發了我的好奇心。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參加。”
“好。後天上午十點,我來接你。”齊安是這麼說的,但沒這麼做。
後來我向老梁打聽過齊安的樣子,老梁的描述是:比我高(我一米七一),比我瘦(我五十二公斤),眼睛比我小,嘴比我大。那以後,齊安的樣子在我的記憶中跟春上村樹《挪威的森林》中描寫的彈吉他的女人玲子疊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