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無花14(1 / 3)

大典前夜,宮廷上下都忙碌之極。沙華卻難得悠閑地提了一壺酒,來到曼珠的偏殿。這裏的花草見到沙華沒有一絲避讓的意思,緊緊的把沙華隔在門外。曼珠正睡不著,坐在梳妝台前,靜靜的整理著明日要用的發簪首飾,聽見沙華的腳步聲,她輕揮兩下衣袖,所有的花草都為沙華讓出一條路來。

沙華已經喝了不少,雙眼猩紅,大咧咧地坐下來,一襲紫色的長袍鋪在了椅子上。曼珠回頭看他,不言不語。

“來陪我喝酒,曼珠。”沙華的神色疲憊,言辭之間盡是懇切。

曼珠坐過來,拿起酒壺一飲而盡。沙華反而不知該如何說如何做了。他借著燭火,凝視著曼珠的容顏,多麼妖嬈嬌媚的臉。心裏說不出的百般滋味,他的眼淚落下來:“曼珠,何以我們走到今天?”

曼珠搖搖頭,嘴角掛著苦笑。

“曼珠,如果我帶你走,我們離開這裏。。。。。。你會不會。。。。。。”沙華切切地望著她,雖然醉眼惺忪,但是那目光是他有史以來最懇切的一次。他真的厭倦了,他厭倦了這裏的一切,厭倦了宮廷的爭鬥,厭倦了每日的如履薄冰,厭倦了和舞姬們的卿卿我我,他終於不再厭棄曼珠的皺紋,他覺得她才是屬於他的,自始至終,即便是一舞傾城的夙願,都來得那般簡潔。不會費勁心思地來利用他。

“酒我已經喝了。不要再多說那些無用的話。你回去吧。”曼珠冷冷的打斷他,這麼久了,卻要在這個時候,又來為難或者隻是無聊的發問。曼珠都心若死灰,不再奉陪。

忽然一陣困意湧上曼珠的眼瞼。她輕輕的伏在桌上睡去。沙華把另一隻酒壺打開,看著熟睡的曼珠一口一口地喝著,眼神充滿的淒涼和不忍。他沒有辦法。他矛盾之極,他已經失去了判斷,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他已經不知道如何作為,隻有走一步是一步,想到哪步是對就走那步。正如現在,他迷暈了曼珠。因為他想到在獄中受罪的老父和弟弟,他不敢把自己的前程投注在已經韶華微逝的曼珠身上,他看見她練舞日複一日的憔悴,隻道她已經拚勁了全力,劍拔弩張,如果有閃失,那就是幾條人的性命。而韶顏雖然不能做非凡舞,但她的舞絕對可以入得皇上的眼,他失去韶顏不會心疼,他就算順水推舟的把韶顏送給了皇上,反正皇上要的也不過就是一個玩偶。他還是不能把曼珠送上去,他的眼淚一滴滴地打在衣裳上,曼珠嗬,你可懂,我還是過不了這一關,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要你成為皇上的玩物,也不能再任由你葬送我的前程。隻帶這風波一過,沙華決定保住一家的命,然後帶著曼珠告老還鄉。他想,這一次他會苦苦的哀求曼珠原諒,隻要留得青山在,他要告訴曼珠他的感情,他太相信曼珠對自己的愛。她一定能夠諒解他的苦衷,他想:我不是奪走她的一舞傾城。我是還給她第一個夙願,執子之手,白頭偕老。

翌日終於到了太子冊封的大典之日。這一天,舉國歡慶,典禮更是幾年來罕見的盛大。宣旨,行禮,加冕。每一樣都華麗隆重,程序繁縟,所有人都畢恭畢敬地立在大堂之下,看準時機就一起歡呼隨唱。加冕過後,設宴在元極宮,這是整座皇宮的主殿,宏偉壯麗,奢華無比,雕梁畫棟,皆是祥雲飛龍,抑或鳳凰麒麟,中央一處圓形高台,背依藍天,那裏就是為皇上太子和群臣們助興的舞台,為了烘托一舞傾城的華麗精彩,這處高台被精心裝扮,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所有群臣親眷都盛裝打扮,一片繁榮華貴。沙華站在台下,他的目光灼灼的盯著款款步上高台的一襲紅衣少女,韶顏,你可不要讓我失望!鼓聲乍響,絲竹輕和,琴音飄渺,但見紅衣少女韶顏流衣寬袖,曼妙若霞,隨著鼓點和著弦樂,飄然若仙,在紅衣的映襯下肌膚勝雪,一臉傲然,長袖淩飛,似有花千花萬朵遍身盛放,灼灼攝人心魄。眾人一片癡醉。

曼珠悠然醒來,感覺頭昏昏沉沉,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又說不出,旁邊跪倒著貼身的兩個丫鬟在那裏輕聲啜泣。曼珠登時覺得頭皮一緊!她忙梳妝打扮,手指都因為憤怒顫抖不已。梳妝完畢,鏡中已經是一襲紅紗飄渺的仙子,那麼光彩照人,曼珠來不及端詳,就往元極殿奔去。

她遠遠的看見,碧藍的天空下一方高高的舞台,那個本該屬於她一舞傾城的世界已經另有她人舞了。那個代替自己的紅衣少女,舞得好不妖嬈得意,她的目光穿過人群,看見緊張的盯著舞台還不時對皇上察言觀色的沙華的背影,她的心徹底的粉碎了,感覺體內有什麼把自己生生的撕裂,為什麼!究竟為什麼!為什麼一直要背叛,為什麼一直是辜負!曼珠眼前一黑,勉強站住,但胸口卻抑憤難當,嘔出一口鮮血。她遠遠的看著這一切,仿佛這個世界都不再和自己有關係,她臉上精致的妝容,卻把絕望雕琢在眼角眉梢,雕刻得那般深邃,再也抹不去了。她的夢,她的愛,她的天真,她最後的相信,她的一舞傾城。她的世界,傾塌潰敗,無以複加。她慢慢的轉身,嘴角掛著不可置信的笑意,一步步往回走,她還要留在那裏做什麼呢?是呢,做什麼呢?留下來看她人的繁華,低頭應對自己的淒涼嗎?她的眼淚已經幹涸,隻剩下空洞洞的一雙大眼睛,失了神采,幽幽的像一潭黑洞。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回寂靜的偏殿,花花草草,都淒寂無聲,外麵春暖花開,鶯歌燕舞,還可以隱約聽見遠處傳來的喝彩和鼓點聲聲。

“你們都下去吧。”她把最後的力氣用來遣退了女婢。

她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一襲美豔不可方物的人,卻徒留華美,隻剩淒涼。她忽然腳尖輕點,傲然揚袖,淩波而舞,鼓聲,樂聲,早已刻進她的心她的腦,刻進她的身體發膚,她不需要那些多餘的點綴,也可以舞得精美淋漓。這片小小的天地,除了花草再無一個觀眾,就是她的舞台,她隻為這一天,她笑,如此美豔,如此淒厲。她長袖揮舞,翻雲覆雨,如嫣紅的浪滾滾旋飛,淩厲之勢宛若九玄天女下凡。忽又清風拂蓮,哀婉柔漫,火紅的輕紗隨風而舞,她已經成為一隻忘我的絕望絕色的精靈。她忘記了舞了多久,她像是要把生命的最後一絲精魄耗盡一般,把畢生的舞技一一展現。一舞已可驚天地。

忽然她拔出一枚金剪,刺入了頸間。血,大朵大朵的血花,濺落,盛放,蔓延。她一個柔婉淒涼的轉身,像一枚花瓣一般墜落在了地上,她拔出那枚剪刀,再次深深的刺入。眼睛裏卻迸射著快樂的光華。她像是不懂疼痛,彌留間遇見了很多美好的時光,那是她和沙華心心相印,他環著她,耳邊呢喃的細語,聲聲入耳,句句入心,她都信;素嵐牽著她的手,她們無憂無慮的放著風箏;她看見娘抱著幼小的自己,嗬護的往她調皮受傷的手上哈氣。她的眼淚最後像一塊毛玻璃般就那樣嵌在了她漆黑的雙眸上。直到最後,都不曾碎化。

她睜著雙眼,嘴角一抹純真淒豔的笑,卻再也看不見,看不見那些心碎的絕望,她終於和這一切決別,不留餘地。

韶顏一舞傾城,台下交相稱讚聲一片,皇上掛著滿意的笑和眾臣觥籌交錯。忽然,一陣奇異風刮過,韶顏隻覺身子一輕,正是回旋飛落的舞步,腳下不穩,慌張喊了一聲“啊”!但已經來不及,她若一抹落紅從高台上跌落,雙腿瞬間一片殷紅,昏厥了過去。

台下大亂,皇上的臉色霎時黑了下來,沙華聽見心裏有什麼徹底地崩潰了。他完了,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韶顏被人七手八腳的抬了下去,為了不觸黴頭,不掃眾臣的雅興,後麵的節目繼續上演。人們很快就忘了那個負傷的女子,即便想起也隻是遺憾的一聲歎息而已。

宴會畢,沙華被革職,皇上旨意剝奪他所有的賞賜,淨身出宮,永不得返。而斷了腿的韶顏被太醫診斷雙腿殘廢,皇上沒有降旨殃及韶顏,封了她一個末等的妃嬪之位。眾人皆知,無非是成了皇上手上的新鮮玩物,連未來都不會有的,等皇上新鮮勁一過,不用皇上動手,以她的地位,自會在爾虞我詐的宮中自生自滅。

沙華來到曼珠的偏殿,隻見了一地殷紅。曼珠睡在這片殷紅當中,那麼美麗,宛若天人從天而降的姿態。

她的紅紗衣在地上以一朵花盛放的姿態鋪陳。她的嬌軀像是花的心蕊。他走過去,抱起曼珠,她真輕啊,什麼時候,她已經瘦成這般的呢?沙華喃喃地自問。他把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身上,低頭細細地吻著她的臉,深情而眷戀。

他笑,曼珠閉著眼睛,就看不見那道皺紋了,她又變回他的曼珠,從前的嬌小妙曼的曼珠了。他笑,曼珠嗬,你至死都不能等我,相信我,我一直是一個欺騙你的人,辜負你的,永遠不被你原諒的人了。你用死,和我永別,如此決絕!再也不給我機會,再也不能讓我疼痛讓我辜負。

曼珠,曼珠。他輕輕地伏在她耳邊喚,一聲一聲,無比耐心,像是她真的睡著了,他隻是如往常一樣,這麼輕輕喚著喚著,她就會醒來一樣。

曼珠,曼珠。他怔忡,曼珠,你,再也不會醒過來,看我一眼嗎?哪怕一眼。

原來,這麼短暫,這麼倉促,還來不及好好地發現自己如此深愛,生死相隔,再也無緣。

沙華被趕出宮廷,他隻帶了曼珠的一雙舞鞋。那是他當時重金請人給她定做的,上麵秀滿了珠翠玉箔,沙華記得曼珠穿著它的樣子格外玲瓏,一舞,幾欲禦風淩空。他從她冰冷的雙腳上脫下來,納入懷中。那上麵還帶著曼珠的體香和冰冷的再也暖不會來的氣息。

沙華走上街頭,茫然四顧,這些年,他苦心經營的一番名利,轉眼成空。所有的怯懦,計算,卑微,榮華富貴,煙消雲散,已和他再無任何關聯。留有餘味的是如此不堪回首的夢。

從此華城多了一個酒鬼-------流浪者寧沙華。

沙華整日酗酒,後來到了把府邸都變賣拿去買酒的地步,醉了,就露宿街頭。對於沙華的風雲經變,人們茶餘飯後最喜津津樂道,品頭論足。調侃著沙華的故事,有人惋惜有人不屑,一開始還有些閑情逸致之士請他喝酒,到家中留宿,但漸漸的,隨著他的故事被人淡忘,他越來越憔悴,越來越讓人難以辨認他昔日俊逸風流的模樣,也就無人問津了。

又一年的深冬,衣衫襤褸的沙華走在路上。此時的他已經瘦骨嶙峋,半夜裏搖搖晃晃的走在巷子裏像一個活鬼。時至今日,已再無一家酒肆肯賒酒給他喝,因為哪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以他現在這副落魄模樣,把自己往死裏喝的主,怎麼可能再有機會還上酒錢。

“去去,不買就別進來。”沙華被曾經認識的酒家店主轟出了門,站在一地的積雪上,他的鞋子穿了幾個洞,嗖嗖的過著冷風,他忍不住把腳趾往鞋裏麵縮,可是縮也不頂用,鞋子的後跟也早就磨破了。“能喝上酒就不怕冷了!”沙華迷蒙著一雙鏽住一般的眼睛,腦子裏也隻有酒香的味道。他此時已經不再在意自己的廉恥,為了喝上酒他已經不作他想。

忽然,沙華在街角看見了兩個頗為熟悉的身影,他定睛辨認半天,還沒等看仔細,兩人已經走到跟前:“看什麼看?臭叫花子!”一個對沙華喝道。

“呀,這不是寧兄嗎?”另一個人認出了沙華之後忙製止了同伴。

沙華隻覺臉上一片炙熱,慌忙落荒而逃,兩人跑上去攔住了他,一個人拱手道:“寧兄不認得我了嗎?從前我也是風月閣的樂師,為舞姬們伴奏的,可能你已經不記得我名字了。聽說寧兄的種種遭遇,從前承蒙寧兄多番照顧,今日如不嫌棄,就來我家中一敘吧。”這番話寧沙華聽得如此熟悉而陌生,熟悉的是落拓不久的時候,各路來寒暄的人都會如此講上一番這樣的話,陌生是,已經太久太久再也沒有人對他說過。他以為對方是在奚落他,但抬頭間卻看見麵前的這個人一臉誠懇。

沙華苦笑了一下搖搖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需要可憐我,也不用管我。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你若真是看不過我今日的窘迫,就請我喝一壺酒吧。”

樂師見沙華執意拒絕,也不好再勸,隻好買了一壺酒遞給他。聞到酒香,沙華早就按耐不住了,他一把搶過酒就死命的跑,說是死命的跑,可他現在透支得如若風中稻草的身子,在外人看來那跑就是踉踉蹌蹌。沙華跑進了一個避風的巷子,一邊貪婪地吸著酒氣,一邊大口大口地品嚐起來。樂師和他的朋友見到沙華這般的慘景,都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沙華一邊喝酒,一邊下意識的把手探進懷裏,摸出曼珠的鞋,拿在手上細細摩挲的把玩著,鞋子的緞麵已髒了很多,但是依稀可以從上麵的珠翠上感受到曼珠的氣息。他一邊回憶,一麵一口一口地往嘴裏倒酒,很快,那雙充滿哀傷的眼睛又被酒澆灌得呆滯起來。

一陣寒風襲來,沙華覺得寒冷,往牆上靠了靠,他在冷風裏,大口大口喝著酒,然後放聲高歌,唱到悲情處縱情大笑,一會又情不自禁抱著鞋子哭了起來,喃喃自語。

天灰蒙蒙一片,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而降,天地一片迷茫。沙華揚起頭,眯著眼睛,看天空中飄落的大塊大塊的雪片,癡癡地笑著,滿臉淚水結了霜淩。他看見曼珠在那片迷蒙的雪中走來,淩空而舞。這一舞傾城是為他一個人而跳的,舞姿如此旖旎多情。

第二日清晨,路過的人看見街角一個乞丐,在巷子的深處,靠坐在牆角死了。死時睜大的雙眼瞪視著藍天,嘴角帶著滿足的笑。手裏,死死地抱著一雙和他一點都不相稱的玲瓏舞鞋。有人試著從他手裏拿走它,抽了幾次都無法抽動。

寧沙華——生前一時風光無量的宮廷樂府聽風閣閣主就這樣黯然歿於深冬。

幽冥之曼珠沙華

沙華蘇醒過來,發現自己走在一條筆直幽暗的小徑上,四周開滿了怒放的豔紅色花朵,每一朵都姿態妖嬈,卷曲的花瓣襯托著纖細的花蕊,開得格外淒豔。這是什麼花?這又是哪裏?疑惑間沙華覺得這種花看上去格外熟悉,雖然從前從未見過,但感覺很親切,讓他忍不住有流淚的衝動。他駐足靠近了花細細端詳,隻覺一股暗想飄來,忽然令他怔忡期間-----是曼珠!這氣息正是他熟悉的曼珠的體香,就算和曼珠分開多少年,他也會記得,那是他一直懷念的味道。

大紅花朵一瞬間紛紛變得猙獰起來,它們的花瓣和花蕊變得鋒利無比,刺穿進了沙華的身體,沙華隻覺得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眼角不覺溢出淚水,大喊一聲:“曼珠!”那花朵像是默認一般更加瘋狂的在他身上穿插遊走,很快沙華的身體已被花瓣和花蕊幻化的利刃洞穿捆綁,鮮血滿身,慘不忍睹。沙華嘴角滲血絲,慘笑:“曼珠嗬,我知道是你,隻有你才會這般恨我,又這般愛我,也隻有你才會讓我永遠無法忘記。曼珠嗬,我很想你,我來陪你了。”沙華一邊忍痛快意的喊著,一邊疼惜地端詳著穿插進身體裏花朵,“這麽多年,你寂寞吧,我也很寂寞嗬,怎麼,你化作如此美豔的花朵,卻沒有綠葉的襯托,這顏色太淒絕。不如我化做綠葉,陪伴你吧,生生世世,我們永不分離。”

沙華言畢,身影消失在花間。這嫣紅色的花朵上竟然生出了細嫩的綠葉,豔紅花朵簌簌發抖,所有的花瓣忽然漫天飄落宛若落紅,像盛放一場嫣紅色的雪,無比的淒婉和哀絕。待到綠葉長滿了枝莖,花朵也徹底地凋零殆盡。放眼望去,一片青蔥綠色,隻是顯得格外孤單。花瓣用她的決絕言說永不原諒、永不相見的幽怨。

於是花和葉永不相見,花開葉落,葉落花生。一番苦楚的追逐掙紮,就這麼生長在幽冥之處。

一日,有個滿麵慈光的年輕和尚路過這裏,他身披一件素色的袈裟,赤著腳,手持烏金缽,清俊的麵龐,雙眼裏透著智慧的光,麵如白玉,嘴角微揚,笑容和藹。

此時他許是走得累了,把身上的小布包袱往旁邊一放,擦擦額角的汗,忽然聞到一股幽香。年輕和尚四下一望,卻見在幽暗處盛放著纏綿緋紅的花朵,透著靈氣,帶著訴不完的幽怨。和尚的雙眸一亮,已經了然,他微微一笑,唱揭道:“既是凡塵不了緣,不如隨我去彼岸。”說完長袖一揮,所有的花朵頃刻間淩舞著飛入半空,紛紛入了和尚的布袋。和尚登時一身華光,把整座幽冥都照通亮。原來這個清秀端正的年輕和尚正是佛祖。佛祖又走了一段路,來到清澈的水畔,坐下來,把腳放進了水裏乘涼。清涼的水讓他感覺很是愜意,於是她就這麼閉門養神了半響。準備繼續上路的時候,花朵卻從布袋裏掉了出來,落進了水裏,待佛祖把花朵打撈上來,河水已經把嫣紅的顏色衝刷幹淨。一朵素白色的花朵靜謐的停在佛祖的掌心。佛祖笑道, “果然有悟性。不枉我度你一場。”說著,佛祖收起了花朵離開了幽冥。

待到彼岸,佛祖把雪白色的花朵種了下去,可是,花朵到了彼岸卻遲遲不肯開花,一直含苞待放,讓人看著說不出的憐惜。佛祖也不急,知道它們前緣未了。

而落進河水中的豔紅色也是靈識之物,它們因被花朵拋棄而倍感怨毒,日日在河中哀鳴,這哀鳴之聲如此巨大,讓整個河水和周遭的冥界都不得安寧,終於驚動了冥界之王地藏菩薩。地藏來到河邊,看到河水裏的嫣紅,如泣如訴,也了然過往。

“好大的怨氣。”地藏忍不住歎道。河水中的落紅聽見了歎息:“花朵也忍受不了我們的宿怨,離我們而去,我們真的好痛苦。”

地藏不忍心見他們日日幽怨,道“好,我來度你。”說著,地藏菩薩往河水裏丟下一粒種子,種子落進水裏,立刻生出了赤紅色的花朵,浮上了河麵,比從前的更加妖豔盛大。地藏菩薩輕點水麵,悠然而來,隻見幽冥一道金色的光芒籠罩在地藏的周身,他的眼角眉梢都透著慈悲,行至河中央,地藏彎下腰,輕輕地將妖嬈的花朵從水中拾起,托在掌間,歎道:“既然你這般不肯忘記,我就許你開在幽冥的黃泉路上,從此為黃泉路上有來無回的靈魂指引方向。”說完,地藏菩薩淩雲而起,紫黑色的袈裟凝成一道耀眼的光華,映襯得他俊朗的臉更是格外的英氣端莊。地藏菩薩將花朵剛一安放在黃泉路,霎時花朵無盡延伸開出一片赤紅,地藏菩薩輕輕歎息,為它起名為曼珠沙華。

“曼珠沙華?好名字。”地藏回頭一望,看見佛祖一身素色袈裟,清秀的眉目,一臉善意微笑,眼內的智慧襯得他的雙目格外清澈明亮。

地藏菩薩雙手合十對佛祖施禮:“不知是劫,還是緣分。”

佛祖微笑沉吟:“凡塵的一切皆是空,曼珠沙華皆是極有悟性和佛緣之人,隻是生死糾纏太過深重。不如讓他們再入凡塵,是否領悟也皆是命數。佛度有緣人嗬。”

地藏菩薩認同地點頭道:“不錯。凡塵事,凡塵了。”

言畢,佛祖同地藏菩薩相視微微一笑。一切了然於心。越是愛,偏偏越抗拒越誘惑,越淒迷越纏綿,越愛不得越念不舍,所謂花葉永不相見,方能守望千年,不相見,也不過是糾纏著的深愛。

再世之一舞傾城

幾百年的華城,傳承了不逝的喧囂,屹立不倒。即便過了這麼多年,街道的車水馬龍依然熙熙攘攘,像是從未變遷。

此時正值華城一年一度最盛大的流霞寺廟會。

長長街道上人聲鼎沸,接踵擦肩,人們都順著人流歡樂地亦步亦趨。街道兩旁形形色色的小商小販叫賣得格外歡暢,賣糖葫蘆,吹糖人兒,功夫表演,剪紙,猜燈謎,打擂台。還有出售各類胭脂水粉和首飾,也有鄉間戲子隨便搭個簡陋的台子就吹拉彈唱,但台下人們看得津津有味。一家製作板栗印糕的店門大開,門前桌子上擺滿了香薷的被製成多種形狀的印糕,人潮逛著,吃著,玩著,氣氛好不熱鬧!鬧街的盡頭是寺廟,虔誠的人們都紛紛到廟裏燒香祈福,癡男怨女在寺廟的百年老樹上係上心願隱藏其中的詩詞木牌。

人潮之中,一個老漢領著一個小囡囡也跟著人流走著,小丫頭也不過五六歲模樣,但細白的小臉,烏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粉紅的兩腮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珠。老漢是一副農民打扮,衣服的邊邊角角都縫著補丁,隻是,老漢低垂著頭,臉色完全和這個廟會的氣氛格格不入,還不時的歎上一口氣。

“爹爹,我要吃板栗印糕。”囡囡仰起臉,帶著哭腔央求著。

老漢哄道:“咱們再往前走就有板栗印糕了,曼兒聽話。”老漢顯然笨嘴笨舌不知道如何更好地欺哄一個小孩子,說完嘴裏還蠕諾著什麼,但看曼兒不鬧了,也就不再多話。歎了一口更深的氣。

到了寺廟,老漢說:“曼兒,跪下!給菩薩磕頭,求菩薩保佑!”老漢自己也跪了下來,拜了三拜。一邊念念有詞:“求菩薩保佑,我也是無奈,請保佑我家曼兒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吧!讓我下輩子做牛做馬都行。”小女孩不知道爹爹在說什麼,也學著爹爹的樣子跪了下來。

“爹爹,菩薩是誰?”蔓兒嫩聲嫩氣地問,一臉不解的天真,跪在曼兒旁邊的小男孩抬起頭,對著曼兒笑道:“菩薩特別厲害,她能保佑你,你喜歡什麼就和菩薩說,菩薩一定幫助你!”曼兒這才注意到跪在自己身旁的小男孩,比自己年長個一兩歲的模樣,清秀的小臉俊俏得有點不真實,一臉笑意的望著自己。

“哦!”曼兒點點頭,似懂非懂。

“小哥哥說得對,”爹爹忙說,“曼兒快,快磕頭吧。”

曼兒也學爹爹虔誠的把小腦袋瓜在地上磕得噔噔響,起來一看,小男孩沒有離開,還在看著她傻笑,見曼兒磕完了頭,問:“你求菩薩的是什麼?”

曼兒懵懂的搖搖頭,又忽然想到了什麼,說:“我想永遠都有板栗印糕吃!”說完咧開小嘴甜甜地笑起來,那樣子好像已經實現了這個願望,“那你呢?”曼兒問小男孩。

小男孩的小臉忽然變得紅撲撲的,曼兒不知道這個小哥哥怎麼忽然就害羞了,好奇得瞪大眼睛:“我都告訴你啦,你快說嘛!”小男孩害羞的猶豫著,曼兒爹爹已經催促起來:“我們得趕路啦,曼兒聽話。”說著拉起曼兒的手往人群中擠過去。

“喂!”小男孩在曼兒身後急急的喊,“你叫曼兒嗎?我叫墨雪!我和菩薩說希望。。。。。。”

嘈雜的人群很快淹沒了一個小男孩稚嫩的童音,曼兒沒有聽見他最後說的願望,爹爹拉著她的小手在人群裏擠來擠去,像是比來的時候走得更急。好不容易擠出人群,爹爹才拿起一個拴著紅繩的小佛像,給曼兒戴了上去,曼兒低下頭,看見胸前的小銅片上一位美麗的女子端坐蓮花之上,笑容慈祥若母,仰頭對爹爹說:“真好看。”

天邊一道絢爛的雲霞映著曼兒的小臉紅彤彤的,天空一碧如練。那雲霞像慈祥的手輕撫著這個美麗的小女孩的笑容。

老漢拉著小丫頭,穿過鬧市,再往東走,就是華城有名的青樓妓院-----碧嫣閣。

這處青樓名字起得格外雅致,青樓的老鴇是個年過四十,精明利落的女人,名叫塵凝。她此刻正在等著這對父女的到來。

整座碧嫣閣樓高四層,環形結構,塵凝住在二樓正對一樓大門的房間。這樣她抬眼俯首,就能最快時間把這座樓裏的各個角落一覽無餘。樓下的前廳裏人聲鼎沸,來尋花問柳吃花酒的男人和碧嫣閣的妓女們笑鬧成一團,熱鬧不輸不遠處的集市廟會。藝妓們則彈彈唱唱,不時過去賠上一杯兩杯小酒,也要把場麵話說足,姐妹們互相照應著,文人騷客們不做其他,即便隻是看著就覺得體己暖心。

塵凝很少下樓親自張羅,她隻負責調教這一眾流鶯。她要她們懂得調情,會察言觀色,懂得琴棋書畫,懂得如何說話,替男人們排除煩憂,最後才是和他們鴛鴦暖帳。

碧嫣閣之所以有名,也是因為經塵凝調教出來的女子,都極有素養,耐人尋味,蕙質蘭心。她的要求極高,無論是色藝皆要全!她才滿意,所以碧嫣閣的青樓女子勝不在多,而在於雅,反倒讓華城的騷客們趨之若鶩。而且各個都是她從少女甚至幼女時期調教出來的。小女孩在環境下培養了互相友愛又好勝的心理。加上塵凝在挑選時就會選些都頗有天賦的,所以各個出類拔萃。碧嫣閣在華城才不過八年光景,已經名聲遠馳。

很快曼兒父女倆到了碧嫣閣樓下,跟隨一個下人從後門進到裏邊去。這地方對於曼兒爹爹可是金碧輝煌,他看了幾眼,嘖嘖的讚不絕口,一邊不知先邁哪隻腳地跟著塵凝的仆人往樓上去了。

一上樓,就看見塵凝房間的門開著,這個保養得極其到位的女人一臉不耐神情,像是嫌讓她等得太久了。可一見到藏在爹爹身後探出小腦袋的曼兒,那股子不耐的表情便在她的臉上一掃而空,換上了一副喜上眉梢的笑容。

“呦,這小丫頭,當真是好看呢!”塵凝心想,心裏覺得這等待還算值。待父女倆進屋落座,塵凝就揮揮手,遣退了下人,門剛一關好,塵凝就笑著朝曼兒招招手:“過來,讓我仔細瞧瞧。”曼兒隻一個勁的往爹爹身後躲,還不時的瞪大眼睛打量著這裏紙醉金迷的一切,奢靡的裝潢,桃粉色的香,牆邊嵌著細細的金邊,各色誇張的帳幔流落下來。桌椅上到處是誇張華麗的杯盞,無處不透著一種讓人忘卻煩惱的眩惑感。

見曼兒不肯靠前,又一臉好奇,塵凝笑:“這丫頭真是個機靈鬼,你叫什麼名字?這裏漂亮不漂亮?”

老爹見曼兒不懂禮貌,忙把曼兒從身後笨手笨腳地推出來,一邊語氣寵溺地訓斥她:“問你話要回答,曼兒,乖!”可是老爹的話對頑皮的曼兒來說一點力度都沒有。看到陌生人盯著自己瞧個沒夠,曼兒小臉一紅,撿了一個最好回答的回答:“好看。”

一聽這話,塵凝笑意更深,忙說:“看來這丫頭和這裏有緣。她喜歡這裏就好。”這話是說給老爹爹聽的,老爹自然也懂得都到了這份上,既然人家給臉,自己也得回給人家點麵子,忙接道:“塵凝姑娘這裏確實是好地方。。。。。。”但還沒等說完,自己又覺得這話說得詞不達意,說不下去,窘在那裏了。

塵凝起身親自給老漢斟了杯茶,老漢半弓著身子恭敬客氣地接過來,但一口也未動。在風月場子磨礪下來的人,即便沒什麼作為也能夠磨礪出一個本事,就是看人。塵凝打一見到他們這對父女,就看出了老漢心中的尷尬和猶豫,還有對閨女的不舍。當然,如果不是實在有什麼天大的困境,誰的父母也不會把自己的女兒往這個地方送。塵凝了然地歎了口氣,淡淡一笑:“我也知道,要不是有天大的難處,誰把自己的閨女往我們這種煙花之地送。”誰知剛說了這麼一句體己話,就惹得老漢登時臉皮子皺成一團,哽咽不已。老爹一哭,囡囡忙伸小手來擦淚水。

“爹爹不哭,爹爹不哭。乖!”曼兒惦著腳夠著爹爹核桃皮的臉,那小手於老漢的淚水也幫不上什麼,但這個舉動讓在一旁觀察著她的塵凝感動不已。這不正是她尋找的完美璞玉嗎?雖說塵凝培養的流鶯都非常出色,但要說哪個是她心尖上的寶貝,她還真要扼腕覺得找不出一個。她一直暗自有個打算,待遇到一個合適的女子,把她的所有本事盡數傳授給她,要知道塵凝的琴棋書畫還有輕功都是一等一的個中高手。但前提條件是要值。她衡量值不值的標準就是有心。

這煙花之地,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她這裏隻有這兩類人,可是她偏偏不甘心就隻教無情無義隻會為她賺錢的女子那些本事。她夢想著一個有心人的出現。果然上天憐她,給她送來了一個漂亮的小丫頭,那雙大眼睛透著靈氣,肯定學什麼都不會笨,而她剛剛心疼爹爹的舉動,已經讓塵凝知道,就是她沒錯了。

“塵凝姑娘,”老漢終於哽咽著開口道,“這孩子,娘死的早,我也是實在窮得揭不開鍋了,這幾年連年大旱,收成本來就差,又加上收租翻倍,怕這孩子跟著我早晚也是個餓死。可是送她去大戶人家,給人家當下人又太年幼,過繼給別人當個養女也隻怕屈著她。想想,要是她在你這裏學個一技之長,日後能夠照顧自己,聽說,塵凝姑娘你為人公正,藝妓就是藝妓,你要答應我,隻讓我家的小囡做藝妓啊,日後她為你賺夠了銀兩你就給她一條活路走,讓她贖身,嫁個好人家。我下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要還你這份恩情呐!”說著老漢泣不成聲。

塵凝姑娘看著曼兒,對老漢說:“你大可不必謝我。你也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們都是賣藝賣身的下賤事,未來發生什麼誰也不好說。但是我保證,我曲塵凝言出必行,打我第一眼看見這個囡囡就有眼緣,說不出的喜歡疼愛,她一看聰明伶俐又懂事,我會照顧好她,教她我的全部絕學。以後一有機會就給她謀劃個好出路,如同己出!”塵凝的這番話字字清晰,雖然是擲地有聲,但也看得出發自肺腑。連她自己都奇怪,她和這個小丫頭是不是前世有過母女的緣分,怎麼會如此好感。說完,塵凝從桌子下麵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包袱,裏麵裝滿銀兩,“這些是我事前和你談好的價格的三倍。你拿去吧。如果以後還有難處,我還會接濟你。”老漢不敢相信的看看銀子,又看看囡囡,感激和羞愧的淚水順著臉頰滾落,“那,塵凝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心腸好!那我的曼兒以後就。。。。。。以後。。。。。。”塵凝一看老爹說不下去,哭聲漸強,“你也不要這樣,這裏畢竟是高官富甲們來尋歡作樂的地方,你這一哭,如此悲痛,我還如何經營得下去呢?”塵凝柔聲嗔怪道,但言語中並無煩意。老漢也覺得自己哭得這般大聲的確不妥,自己的曼兒日後還要多仰仗她照顧呢,怎好砸了人家的生意,忙拚命往回吞聲,半天才製止抽噎。最後摸摸曼兒的頭,一狠心轉身走了出去。

“爹爹!”曼兒大叫,“爹爹真的不要曼兒了嗎?”

老漢腳步一頓,但還是頭也不回,倔生生地走了。

塵凝在一旁看著,好奇這個囡囡竟然沒有追出去,而是站在那裏滿眼淚水,一聲一聲的喊著:“爹爹!爹爹!”像是知道爹爹的決定,又像是知道自己不應該追出去一般。

塵凝等老漢走遠了,才蹲到曼兒的身旁,拉住了她的小手:“你叫曼兒對嗎?”曼兒一邊抽泣一邊看著塵凝,點點頭。

“以後呢,這裏就是你的家了。叫我塵姨。你爹爹把你托付給我照顧,不要難過,塵姨以後會對你很好,給你好吃好穿,教你武功,教你琴棋書畫,但你要聽我的話,懂嗎?”

曼兒似懂非懂,既不點頭也不回答,隻是任憑眼淚簌簌而落。看得塵凝眼睛陣陣發酸。

“首先,”塵凝收起了剛才和藹的笑臉,站起身來,正色道,“你要學會不哭。還有,我給你起一個新的名字,以後,你的名字叫--------玲瓏。”

“玲瓏,起床!”天色微亮,塵凝一把把玲瓏從溫暖的被窩裏拉了出來,玲瓏隻覺身上一涼,剛要哭,忽然想起昨日因為和塵姨多哼唧幾句被罰多蹲馬步一個時辰。忙收住要抽搐的小臉,趕緊乖乖下地,這一雙小腿還疼著呢!數月來,她沒有一天不早起練功,雙腿的筋骨被生生拉抻得柔軟,好在玲瓏天生骨骼柔韌,是個練舞和功夫的好料子。塵凝每天感覺自己都是在雕塑一件藝術品,她被玲瓏的天賦深深地折服,這是怎樣的一個小孩子!冰雪聰明,天賦異稟,無論任何的武功招式,隻看一遍就可以記下招數。古琴音律無一不通,耳力過人,可以靠聽覺辨識哪根弦斷!

最值得稱讚的尤其是舞蹈,不僅僅是擁有極高的天賦,本身也有著極深厚的興趣。不同於其他,往往不需要塵凝的督促,玲瓏就癡迷地在銅鏡麵前一練一天。

鬥轉星移,白駒過隙,眨眼功夫已是幾年光陰流逝,玲瓏十一歲,碧玉少女初長成。雖然稚嫩,可小小年紀技藝過人,經過塵凝的細心調教,言談舉止都透露著和年紀不相符的優雅高貴。

一日塵凝帶玲瓏去試穿新做的衣裳,當玲瓏活蹦亂跳地從內間跑出來時,她的眼前不覺一亮,心中感慨,真是時光如梭,這個孩子已經有了妙曼的身姿和骨頭裏透出的妖嬈與風情。如果說氣質和技藝是塵凝訓練她的功勞,那這一身高傲和嫵媚便是她與生俱來的,教不會也被人學不走的。

塵凝滿意地打量著自己的心血,更多的是感覺到看著女兒長大的欣慰。在她眼裏,玲瓏的美豔四射更是被放大,她本能地想到會有多少恩客都巴巴地盼著,等她長大,想要不惜天價一親芳澤。可是一想到這些塵凝心頭說不出的不舒服。那些人?他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