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病房,女人沒有生機地躺著。本就小小的瓜子臉,在一片慘白中更顯瘦削,與以往的紅潤形成鮮明對比。
李澤直直地坐在床沿,愣愣地看著。原本靠回憶堆疊成的愧疚,在此刻硬生生地轉變成心疼。
從前,他從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一切!古往今來,成大事者,誰沒有不折手段過?他隻不過是其中小小的一員。
可如今,看著躺在床上的小女人,李澤竟有些動搖了。
他從小便生活在孤兒院裏,接觸得最深便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生存法則。從不知道這個世界,會真的有人僅為了和自己在一起,而不要性命。
前世,在得知夏淺沒有死,還懷了身孕,他的詫異、遲疑一瞬間便被滿滿的算計、野心代替。可現在,看透了那種頂端生活、經曆了生命消亡後的李澤,突然就,僅剩下一種感動。
是的,感動!那種有人為你生、為你死的感動!在生命的最後時光裏,李澤曾不止一次地回想,這個世界或許隻有她一個,這般愛他比愛自己還要多一分。
隻是,他沒有好好的珍惜!不僅算計了她的父親,還逼死了她,就連他們唯一的女兒,也被他猶如眼中釘地對待著。
而今,幸得上天厚愛,重回到最初的時光。他隻想把這個小女人納入翅下,永遠地護起來,免她苦、免她累、免她悲、免她傷。
手,顫抖著,碰了碰夏淺被層層紗布包裹住的手腕,李澤覺得自己的手腕筋脈也隱隱地有些發疼。
他不知道、也不清楚,明明那麼怕疼、那麼膽小的小女人,怎麼就生出那麼大的勇氣,竟敢拿著刀子生生地割自己手腕?難道不怕嗎?不疼嗎?
這個傻瓜,他何德何能值得她這樣!
身後傳來一聲門開的吱呀,陷入自我思緒中的李澤並沒有發覺,直到背後一股大力將他拉離床沿,才愕然回頭。
隻見夏父一臉憤怒,外加嫌惡地瞪著眼,“給我滾,這裏不歡迎你!”
夏父的聲音中氣十足,十分傳神地配合著他臉上的表情——憤怒、厭惡。
“伯父,你來了,”不受控製地向後倒退了兩三步,堪堪穩住身子,李澤才抬起頭來,淡淡地向夏正鬆打招呼。
身體似乎還殘留著對夏正鬆的懼意,不過掃了一眼,李澤便不動聲色地將眸光向下移了一分。
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夏正鬆對他的態度都表現得很鮮明。那種商戰上十幾年久居高位帶來的氣勢,總是毫不掩飾地張開,讓人喘不過氣來。
從前,因為心有算計,李澤總不敢直麵夏正鬆,生怕被看出一分一毫。如今,沒了那份顧忌,自己也曾高位掌權過,卻依舊少了那份直視夏正鬆的底氣。
所幸,十幾年的時光並沒有白過。雖然下意識地有一些畏縮,但麵上還是一如之前的沉穩,帶著點恰到好處的平淡,不卑不亢。
“滾!”夏正鬆的態度很不友好!盡管已經從這短短的一個照麵瞬間,覺察到李澤前後巨大的變化,但夏正鬆並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去思考。
隻要想到自己嬌養了十幾年的乖女兒,被眼前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人算計成這個樣子,夏正鬆心底就湧起一團滅不下去的火。若不是顧忌著這裏是醫院,女兒還在休息,恐怕第一時間就像前幾天那樣狠揍一頓李澤。
“伯父,我認為我們應該好好的談一談,”並沒有將夏正鬆不客氣的話放在心裏,李澤依舊很沉穩、平靜,“現在,並不是責怪我的時候。”
前世,李澤也被夏正鬆揍過一頓。因為心有怨恨,再加上有了夏淺肚子裏那塊肉的倚仗,索性玩起了消失。直到後來夏淺肚子大了,再也瞞不下去,夏正鬆遲疑了,才姍姍出現。
那時,他是得意的!
看著夏淺扶著肚子,希翼地詢問他結婚的事宜;而一向不把他放在眼裏的夏父,也是好聲好氣、有意無意地順著他。
李澤是興奮的,前所未有的興奮。就好像一直討好的對象,突然有一天匍匐在自己腳下,那種感覺,心理上的虛榮,前所未有地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