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冥……魔……”有人狂叫。
健馬越野飛馳,這些人僅能看到穿了怪魔衣的背影。
“天殺的!到底有幾個九州冥魔?”九州會主跳腳大罵,坐騎起不來,沒有坐騎追,即 使可以取同伴的坐騎,也不敢獨自追趕。
“項小丫頭被奪走了。”剛爬起渾身塵土的鐵門神怪叫,摔得暈頭轉向仍然忘不了女人。
“咱們如何向社主交代?完了!”九州會主如喪考批向天大叫。
“可能真的完了。”有人冷冷地說:“我是說,輪不到老大你當會主了。”
“誰看清這個人了?”九州會主大聲問:“是不是那兩個老鬼之一?”
暴亂中人人自保要緊,誰會分心看清來人的形影?變生倉卒,發生得快結束更快,能看到背影已經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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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製的穴道一拍即開,用的不是獨門手法。
九州冥魔隻有雙目露在怪異的頭罩外,大白天看也令人心傳膽跳。
“向東走睢寧,要快。”
九州冥魔把她放上鞍,似乎她沒有重量:“我會設法救出李小瑩姑娘,不必擔心好嗎?你留在這裏反而不便,我不能照顧你。”
碧瑤一點兒也不怕九州冥魔的猙獰外貌,拒絕接韁繩表示不想走。
“我要留在東鄉,而且我一定要去救小瑩姐。”她扭著小腰肢拒絕獨自離去:“我是來東鄉找人的,還沒查出眉目呢!現在又丟失了小瑩姐,我哪有臉獨自逃生?前輩,拜托你不要趕我走,我要……”
“你什麼也別想要。”九州冥魔打斷她的話:“不要胡鬧好不好?大局為重,你必須比他們早些趕到徐州,不然你家的旭園肯定會保不住,我會盡量把他們拖住。”
“可是……”
“我隻能說把他們拖住,因為我不想多造殺孽。這些爭名奪利妄想雄霸江湖的亡命,不大殺特殺絕對打消不了他們的欲望,而我又不想大殺特殺,所以無法阻止他們到徐州建山門。”
“他們的確是衝你而來的,那個九州會主是……”
“我知道,我獲得可靠的消息和正確的口供。那個九州會主,是武林三秀士之一的神簫秀士東門秀成,三年前便與四海牛郎攀上交情。上次在順德,四海牛郎帶了大批爪牙北上京都,沿途網羅羽翼,威迫利誘兼施成就有限,被我教訓他一頓,勾消他在順德脅迫飛虹劍客的大計,他恨透了我。在逃回汝寧之前,便已派人趕返穎州,策定誘我現身的詭計,執行人便是這個神簫秀士。想在徐州脅迫你老爹,出麵助他建九州會山門,就是詭計的目的所在,料定我一定會聞風而至現身找他們打交道。”
“他們成功地將你誘出……”
“對,這方麵他們成功了。平心而論,這些混蛋確有雄霸江湖的才華,這次的行動,他們完全成功。”
“怎能算成功?你把他們……”
“我幾乎栽在他們手中。再就是擒住了你和小瑩姑娘、擒住了死對頭神針織女……”
“你不是救走那個織女嗎?她目下……”
“她答應我不再在恩怨中浪費生命,返回順德做大閨女,你也必須走,回家做大閨 女。”
“我……”
“走,不然我討厭你。”
“叭”一聲響,馬臀挨了一掌,健馬蹦起衝出。她百忙中抓住韁,忙著安撫坐騎,等馬安靜下來,扭頭一看,九州冥魔可怕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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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牌時分,南門外大街出現楊明的身影,牽了坐騎風塵仆仆,神似經過長程趕路的旅客,遮陽帽掛在鞍上,露出本來麵目。
他在找客店,南門外的客店不多,旅舍區集中在東門與西門外,南門外的客棧僅有三五家,規模都不大,也很少有高尚的旅客在這附近落店。
不是落店的時光,但他要落店。
這時光旅客本來就少,自然而然地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雙頭蛇的爪牙,十之八九認識他。
迎出的店夥剛接過經繩,三個人便靠過來了。
“客官落店嗎?”定一刀餘世賢盯著他笑問,精明的鷹目將他從頭到腳看了個夠,似乎目光可以透視,把他渾身上下看了個一清二楚。
“是呀,落店。”他也溫和地笑答:“公爺,有問題嗎?”
定一刀穿的不是公服。穿便衣。另兩位捕快,也是村夫打扮,武器藏在寬大的外衣內。他明白地表示也是招子殼的人,一眼便看出對方的身分。
“任何人這幾天光臨敝地,多多少少都有些問題。這麼早就落店?”
“是呀!在西門外就打聽清楚了,我要找的人在貴地,所以得留下來,規規矩矩落店。你看,我身上沒帶違禁的兵器,隻有一把小工具刀,和一把打火的燧石刀半月刀。我沒犯禁吧?”
“嗬嗬!殺人用刀,那是三流混混的伎倆。真正的高手,摘葉飛花亦可殺人。貴姓呀?”
“姓楊。”
他在懷裏掏出懷袋內的桑皮紙路引:“請查驗,這是我的路引,保證是真品。”
“姓楊?”
定一刀不查路引,把路引推回:“姓楊,有意思,昨天……也許前三兩天,也有一位姓楊的落店,身材、神韻、談吐舉止……唔!好像有點與你相似,不會是你的兄弟吧?你也留了小胡子,幸好沒貼上假的大八字胡。”
“我們楊家是大族,子弟滿天下。”
“來找誰?”
“不久就有人來接頭啦!諸位可以看熱鬧,最好站到一邊去,坐山觀虎鬥,可以消痰化氣。”
“會傷害無辜嗎?”
“應該不會。至少,我保證不會。”
“嗬嗬!那我就放心了,你忙你的,再見。”
“嗬嗬!再見。”他也欣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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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扛著馬包鞘袋。隨店夥進入客院,後麵腳步聲急促,跟來了三個人。
“這是本店唯一的單間上房。”店夥上前開啟客房的門鎖:“平時很少接待旅客,旅客都住大統鋪,一天三十文錢,這間房要兩吊錢。”
“值得的。我這人睡相不雅,不宜睡大統鋪。”他放下肩上的物品,半轉身便看到急步 到達的三大漢:“而且我天生犯衝,走到何處都會有是非。在大客房大統鋪打架,會波及無辜的人。”
“咦!你真是楊明。”為首的中丁大漢怪眼彪圓:“好小子,你還沒死?你從地窟逃走,是誰幫助你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硬闖進來,居然跟到此地來了,真是不知死活。”
“他娘的!你不會認為我是回陽世討債的冤魂吧?”他破口大罵:“女皇蜂出賣我。雙頭蛇那婊子養的混帳東酉,口蜜腹劍謀害我。你們九州會欠了我一條命的債,我當然要跟來找你們算帳。唔!我認識雙頭蛇家中的一些人,你三個混蛋我不陌生。好,告訴我雙頭蛇口下在何處?我唯你是問。”
“該死的混……”
“砰”一聲響,鐵拳疾飛,一記“霸王敬酒”,恰到好處地搗在大漢的下顎上,下麵伸腳一鉤,大漢仰麵後倒,鮮血與斷牙往口外流。
另兩名大漢連人影也沒看清,人已近身,一聲怪叫,霸王肘狠撞在一名大漢的左肋上,扭身進步右掌一翻順勢擊出,掌背吻上了第三名大漢的麵孔,鼻破唇裂雙目難睜,幾乎同一瞬間哀號著摔倒。
店夥嚇壞了,扭頭便跑。
這三位仁兄真不該逞能,他在孫家的表現,十足的江湖一流高手氣勢,連雙頭蛇也不敢來硬的,所以在茶水上弄手腳。
在孫家進出的人,應該知道他了得,怎敢如此狂妄與他麵對麵目出不遜打交道?一照麵三個全倒了。
他揪住斷了兩三根肋骨的大漢發轡,在地上撞了幾下。
“你們的人全欠了我的債,人人都得加倍償還。”他又將對方的腦袋,在地上撞了幾下:“留在唐村的人中,有沒有雙頭蛇在內?說!”
大漢痛得殺豬般嚎叫,虛脫地抽搐掙紮。
“我……成怎麼知……知道?哎唷……”大漢哀叫:“我……我們派在這……這裏擔任眼線,人……人都大舉出……出動到東……鄉,搜殺九……九州冥魔,誰知道有多少人留在唐村?孫大爺大……大概在,並……並沒派人送去宿州。饒……我……”
“都給我滾!”他放了大漢,跳起來大聲趕人。
他並不需要詳盡的口供,借三大漢傳訊就夠了。
一社一會的人大舉出動搜殺九州冥魔,追捕被冥魔救走的笑孟嚐愛女,是意料中事不需打聽。
正大光明報仇討債,他可以站在陽光下,理直氣壯公然耀武揚威,有計劃地掀起狂風巨浪。
洗漱安頓畢,估計信息該已傳到唐村了,三四裏快馬往來非常方便快捷,是時候了。
店內還沒有旅客投宿,店夥看到他就避得遠遠地。
跨出店門,定一刀偕同兩位手下在街邊相候。
“去找他們?”定一刀笑問。
“那條雙頭蛇,無緣無故咬了我好幾口,整掉我大半條命,我總不能打掉牙齒和血吞,他怎能如此酷待我這個無權無勢的混世者?我有權找他,不是嗎?”他也一團和氣,神情卻 流露出混世亡命的氣慨:“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那混蛋必須還我公道,我不鼓勵賴債。”
“你行嗎?”
“一定行。在穎州他有那麼多人也整不死我,現在他也剝不了我的皮。人貴自知,做超出自己能力以外的事,鐵定會任送性命,不值得鼓勵。”
“他已經被你那位老宗兄,自稱九州冥魔的人,整掉了半條命,你總不會逼隻有半條命的人還債吧?他們那些人,已經傾巢而出,到東鄉搜殺你那位老宗兄,不會十萬火急撤回對付你。你與那位老宗兄九州冥魔,楊宗近不近呀?口音是截然不同,但”公爺,你這一說,我的日子難過。那些婊子養的雜種,把我當成九州冥魔,或者九州冥魔的兄弟或堂兄弟,我百口莫辯,災情慘重。“ ”你已經跌落在禍窩裏,注定災情嚴重。那些亡命這些年一窩蜂組會結幫,憑人多勢眾稱雄道霸。你動了他們任何一個爪牙的汗毛,就等於與他們全幫全會結了不解之仇。你怕嗎?“
“怕我會來嗎?”
“你對付得了他們一會一社百十名高手?在宿州還有百餘名呢!一天便可趕到,催請救兵的人可能已經到了宿州,大群高手不久將潮湧而至。”
“公爺,你說他們是亡命嗎?”
“不錯,真正的亡命,所以我怕被波及。”
“他們都是亡命好漢,都是不怕死的英雄?”
“可能吧!”
“兩三百名不怕死的亡命英雄,我就要他們的命殺給他們看。他們有三百,我要殺五百,亡命都殺光了,我不信還有人敢誇口,拍胸膛說自己是不怕殺的亡命。”
說話的口吻相當平靜,話中的含義卻殺氣騰騰,充滿血腥味,膽小的人一聽便會發抖。
“老天爺!”定一刀瞼色大變,打一冷戰。
“你放心,我不會在鬧市殺人,我懂得規矩,會選擇沒有後患的地方殺。嗬嗬!再見。”
街上有不少人看熱鬧,看本地的名捕和外地人打交道,這些人是最好的見證人,和最佳的謠言傳播家。
傳至三五個人之後,每個人添枝加葉誇大一點點,整件事就會完全走樣。
“且慢!楊老兄……”定一刀伸手虛攔。
“公爺,幫你自己一點忙好嗎?”他溫和微笑突然變成陰笑:“不要再為這種棘手的事煩心,最好能冷靜地在一旁準備撿死魚,說不定會撈到幾個身背重案的死囚要犯,保證你可以撿到大功幾十件。信任我的保證,你一定可以睡得安枕。再見。”
“多造殺孽的人,隻能令人害怕,不會受人尊敬;我希望你受到尊敬。”定一刀在他身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