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馬六人向村落定,上坡距村落僅裏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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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出現人馬的身影,有四匹馬迎出。 碧瑤被拖了十餘步,“砰”一聲被草絆倒,神智猛然一清,驚叫一聲,又被拖了幾步,狼狽地掙紮而起,不得不腳下加快些跟著坐騎走。
“你最好放乖些。”拖她的女郎扭頭向她說:“情勢不由人,放明白些才免吃苦頭,如想反抗,拖片刻你就會丟掉半條命,好好走。”
“你們……你們用妖術……”她看清了處境,知道大事休矣:“你們是……”
“天府三女煞。”
“什麼叫天……天府?”她不想多吃苦頭,腳下的速度與施速相等。
“你不懂?”
“你們該是地府的女鬼。”她恨恨地說。
“煞比鬼高一級。”女郎臉一沉:“你最好不要在嘴皮子上逞能,以免激起本女煞的殺機。要不是你可以派用場留你有大用,我早就把你整得成一堆零碎。”
來迎的四騎上勒住坐騎,有兩騎上下馬。
“真把人擒住了,諸位辛苦。”第一匹馬上的九州會主欣然為四女道勞:“好像沒發生搏鬥,佛母前輩果然法力無邊,佩服佩服,咱們這些高手十分慚愧。”
“小意思。”被稱為佛母的中年女尼麵孔冷森森,說話也冷森森:“人交給你們了,項家小丫頭是完整的。社主目下在何處?”
“在北麵,究竟在何處無法知悉。”九州會主舉手一揮,示意兩個下馬的騎上上前接人:“還有另一個小女人,可否也一並交給在下帶走?”
小瑩也清醒了,動彈不得,急得花容變色。
“這個小女人是不相關的人,人才不差,貧尼看上了,人不能給你。”
“可是……”
“不要可是,你們走。”佛母毫不客氣趕人,地位顯然比九州會主高,因此被尊稱為前輩。
小徑兩側是灌木叢,野草荊棘與林幾乎高度相等,人藏身在內,不撥草尋找絕難發現。
女郎將牽繩向中年騎士拋出,表示人已易主。
草中發影飛騰而起,猛撲馬上的女郎。
女郎的反應居然十分迅疾,緊抱住小瑩,健馬陡然前衝,千鈞一發中脫出下撲的控製範圍。
同一瞬間,丟掉牽繩的第一女騎士飛騰而起,後空翻輕靈妙曼,恰好與扶影同時飄落,劍立即出鞘。
劍剛揮出,灰影的右手已先一刹那深入,化不可能為可能,一掌拍在女郎的右肩呷骨。砰然一聲大震,女郎一頭栽倒再向前翻滾。
佛母到了,從馬上斜掠而下。
“叭叭!”佛母與灰影四掌驟合,勁氣進爆,嘯聲似風雷,人影急分,各衝出丈外。
刹那間,變化令人目不暇給。
兩大漢挾了碧瑤,向後飛奔。
九州會主與另一騎士飛縱而至,及時撲向馬步未穩的灰影。
“要活的……”身形踉蹌的佛母厲叫,但來不及再發動反撲。
九州會主不撤劍,拔出蕭囊中的蕭、撲上時蕭向灰影一指,佛母的叫聲來得晚了一刹那,蕭口光芒一閃即沒,有利器噴出。 灰影經驗老到,斷然放棄穩下馬步的意圖,身形順勢下挫、躺倒、滾出。
光芒間不容發地貼灰影的左胸斜滑而過,從右乳上方斜穿過右肩窩下方,劃了一條淺淺血增,衣衫也裂了縫。
假使灰影不躺倒,必定貫人右胸。
“砰”一聲悶響,九州會主仍然向前衝的身軀,被另一幻現的青影,一腳踢中右肋,向左斜摔出丈外,砰然倒地連滾三匝。
“快走!”青影怪叫:“那是天府的冷麵佛母強盜婆……”
再不走就晚了,所有倒地的人皆禁受得起打擊,先後爬起怒吼如雷衝進,佛婆與兩個女郎更是快如風馳電掣,揮到猛撲。
灰影與青影知道眾寡不敵,不得不走,竄入矮樹叢立即消失,草聲籟籟,逐漸遠去。
一陣狂趕,白費工夫。
“是兩個老鬼,不可窮追。”人林三五十步的佛母,攔住了兩女郎:“他們沒用兵刃,一雙肉掌已經很可怕,你們絕對禁不起一擊,退!”
九州會主與兩名隨從,已超越到前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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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影在村側的果林止步,汗流泱背,拉下頭罩,歎了一口長氣。
“我太過信任一雙手,也沒料到碰上了天府冷麵佛母,幾乎栽了,真該用杖打發他們的。”青影抽出插在腰上的棗木棍,後悔地自怨自文。
“師弟,是你?”灰影也拉開蒙麵巾:“多年不見,一見就有災有禍”
“咦!真是師兄你,不是鬼魂。”老人怪笑:“你是災,我是禍,誰也別笑誰。我在山林修心養性,想把禍孽消除,似乎心修不定,禍根難除,所以重出江湖走走,仍然無法真正冷眼旁觀。嗬嗬!是你冒充九州冥魔嗎?不像呀!那是一個年輕人呀!”
“我的確冒充了一次……”
“你是俠義道名宿,綽號是夜遊神,怎麼冒充魔呀!如果你冒充九州冥魔,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真的,反正已經有好幾個九州冥魔了。以後再敘舊。我現在有了天大困難,你來得好,我需要人手,孤家寡人對付不了這些混蛋。”
“咦!你有什麼天大的困難?這些人?”
“對,這些人。”
“笑孟嚐的女兒落在他們手中了,這就是你的困難?我也想替笑孟嚐父女盡一番心力,可惜失敗了。那個什麼冷麵佛母居然從四川遁至江淮,我有自知之明,麵對麵打交道,準輸,必須不給她有使用妖術的機會,恐怕很難將那小丫頭救出了,放棄吧!師兄。”
“不能放棄,我那小孫女小瑩,也被他們擒住了,就是被安放在馬上的那一個……”
“哎呀!你怎不早說?”
“不是正在說嗎?我……”
“跟我走,我知道他們將人帶往何處。”老人師弟跳起來:“救人如救火,遲延不得。趕兩步,咱們一麵走一麵商量。”
“多你這一雙手,五行有救。你綽號稱掌裏乾坤,但願你真能將乾坤倒轉。”師兄夜遊 神拔腿就跑:“天殺的,看來不開殺戒是不行了。”
夜遊神李浩,掌裏乾坤張平,都是上一代俠義道的風雲人物,輩份比笑孟嚐還高。
這兩位年高德助的老前輩息影已經多年,實在不宜再在江湖伸手多管閑事的,老不以筋骨為能。
兩人在這段期間,知趣地不亮名號,情勢變化急迫,居然冒充九州冥魔,可知他倆雖然有點不服老,仍然不想以過去的名頭聲譽作孤注一擲,一旦失手被折辱,肯定會身敗名裂。
事實證明江湖無輩武林無歲,掌裏乾坤威震江湖的大乾坤手,竟然被冷麵佛母硬接而氣勢不衰,證明武林的內外技擊功術,進步相當神速,老一代的所謂絕技秘學,地位已江河日下,聲威不再啦!
夜遊神把孫女丟掉了,情勢嚴重得難以收拾。
情急走險,他倆準備來硬的,用老骨頭作賭注,別無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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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麵佛母幾個人,是向北走的。
小村內,九州會主與八名男女爪牙,要村民替他們準備點心充饑,聊算慶功宴,一麵進食,一麵等候著是否有人前來會合。
九個人,押解碧瑤返回唐樹,應該勝任愉快,但他們卻感到實力仍嫌不足。
有兩個疑是假冒九州冥魔的人出麵襲擊,所表現的氣勢和武功,讓他們感到心中凜凜,路上可能不安全。
可是,不見有人前來會合。
由於改變策略部署,爪牙們不再成群結隊走動,采取分散潛匿待機而動,因此老半天沒有爪牙經過這座小村。
碧瑤被捆了雙手,製住了環跳穴,手派不上用場,腳不能跳躍。她被擱在堂屋的壁角,坐在地上沮喪已極。
眾人興高采烈慶祝勝利,卻不供應她食物和水。
那位身材特壯,相貌也不差的肌肉型大漢,說的話嗓門也特大,不時向她投送淫褻的目光,流露出餓狼似的神情,令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還是會主的計策高明,半天工夫就大功告成。”這人用阿諛的口吻奉承主子,不時扭頭向她淫笑:“這固然是社主的人高明,但一切安排皆是會主的策劃,才能不損失絲毫實力,輕而易舉意此全功。會主沒有顧忌假九州冥魔半途奪取這小丫頭的必要,何不交給屬下秘密快騎押送唐村?分途要穩當些,用計謀比炫耀武力更易成功,你們浩浩蕩蕩引敵,我秘密繞道飛騎快趕……”
“你算了吧!”另一位中年人冷笑:“你的鬼心眼瞞得了誰呀?你會飛騎快趕?你鐵門神歐陽壯是色中餓鬼,半途必定找地方蹂躪這朵含苞待放的嫩蕊,你會趕?說不定把這朵花揉碎了,你無法交代,從此天涯海角亡命去也,誤了會主的大事。社主發起怒來,會主吃不消得兜著走。”
“其實也沒有什麼了不得啦!”鐵門神獰笑:“咱們都心知肚明,隻要這小女人還有一口氣在,笑孟嚐就不敢不接受擺布,接受之後,結果如何還是未定之天呢!在我鐵門神手中 的女人,隻有快樂而沒有死,我敢保證。你這種與女人無緣的門外漢,說的是外行話。”
“都給我閉嘴!”九州會主沉叱:“全說些言不及義的廢話,拿肉麻當有趣。這小女人極為重要,一定要安全地交給社主。我並不真的怕那個九州冥魔,其實他並不如想像中那麼了得。要不是那假尼姑鬼叫連天要活的,我那一枚絕命針已經絕了他的命,替社主永絕後患了。”
“我知道。”那位麵目陰沉的隨從說:“如果殺的是真的九州冥魔,當然替社主永絕後患。但有假尼姑與天府三女煞師徒在,功勞就不會是會主的,任何人皆無法指證是真的九州冥魔,會主也就不能名正言順,取代九州冥魔的名號。”
“就算會主親手殺了真的九州冥鷹,社主那些人眾口一詞否認,咱們又能怎樣?會主那一針殺不殺死那個人,毫不影響大局。”那位女爪牙說得更露骨:“社主可能已有既定的計劃,咱們想改變白費工夫,九州會是他策定成立的,他也有權取消呀!他更可以委任喜歡的人做會主,對不對?”
“你們都在杞人憂天。”九州會主臉色陰沉不定:“到了徐州之後,咱們看風色行事。準備動身,不能再等了。十幾裏路,咱們小心些。”
“我帶項家小丫頭。”鐵門神說:“抱在馬上一定別有情趣。”
“女皇蜂聽到你這些話,會怎樣?”同伴笑問。
“她又能怎樣?美人遲暮,再成了廢人,她想怎樣?還希望我把她當鳳凰捧?”
“閉嘴!準備動身。”九州會主冒火了:“人交給易姑娘帶。鐵門神你重得像大枯牛,你那匹馬哪能多載一個人?滾到一邊涼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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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個人九匹馬,出了村便沿小徑急馳。至南鄉的唐村,將近二十裏,已經夠遠了,不能不顧坐騎飛騎衝刺。
這些普通馬匹衝不了二十裏。
兩裏、三裏……路麵的浮土下,突然升起一根粗繩,有人躲在行道樹後,將繩猛地曳起。
絆馬索,最簡單也最有效的對付馬匹利器。
九匹馬成兩路急馳,最先兩匹首先遭殃,砰然大震中,塵埃滾滾,人喊馬嘶亂成一團,九匹馬有六匹撞成一團,人亂蹦馬掙紮災情慘重。
九州會主反應超人,他是第一匹馬上的騎士,馬向前栽,他飛離鞍橋策前躍落。
那位叫易姑娘的女騎士走在最後,機警地猛拉韁繩,健馬人立而起,向路側衝出。
怪影似怒鷹,疾起疾落形影依稀,飄落鞍後之前,巨爪已抓住易姑娘的右肩抖手便扔。
“哎……”易姑娘手腳箕張,像風中的舞蝶,手舞足蹈飛出兩丈外,“砰”一聲摔落在草叢中,立即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