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前輩掉落樹下,神智一清,抬回杖和根,仍想冒險搶救小瑩,悄然鑽出林,便看到飛騰的電光,刈割草木的異象,懾人心魄的風雷厲嘯聲,兩人驚得毛發森立,搶救的勇氣全消。
兩人不敢逗留,向林深處飛竄而走。
“咱們真被妖術擺布得兩世為人。”掌裏乾坤一麵走一麵前咕:“難怪大多數武林高手,不屑與會妖術的人正麵衝突。咱們自以為定力夠,結果……罷了,除非出其不意偷襲,不然毫無勝算。”
“我那孫女丟定了。”夜遊神痛苦地猛拍自己的腦袋:“我真不該放心地讓她獨擋一麵的。”
“你算了吧!你兩人在一起,恐怕栽得更慘。”掌裏乾坤歎口氣說:“你我兩人在一起,自以為可以翻江倒海,一群雜碎何足道哉,結果如何?”
“無論如何,今晚一定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把她們的隱身秘窟搗破,把小丫頭……”
前麵大樹後怪影一晃,劈麵攔住了。
“兩位還不死心?”幻現的怪影不具人的形態,站在樹林中幾乎與樹相差無幾,是九州冥魔,露出的雙目也不像人的眼睛:“請不要再接近石泉寺,妖尼必定布下可怕的製等候你們。”
“哦!是真的九州冥魔嗎?”掌裏乾坤心中一寬:“剛才是你用怪嘯破了妖尼的妖術?”
“我並不知兩位在該處理仗,隻聽到尼用怪異的魔音施術,猜想必定有她們的仇家要遭殃,所以用嘯聲破她的妖術。這條路是她們必經的要道,可以直抵石泉寺。兩位既然守在這裏,想必已發現她們隱匿在石泉寺了。”
“是的,她們的隱匿處在石泉寺。”夜遊神說:“謝啦!閣下。但我們非去不可,老朽的孫女……”
“老伯,不能用正常的方法救人。”九州冥魔搶著說:“這些妖孽如果事先嚴加提防,地行仙也奈何不了她們,想接近也不是易事。”
“可是……”
“我要用我的手法,和她們玩命。我要用盡一切手段,包括魔道手段,把小瑩姑娘救出,請相信我。你們遠在外圍守候,千萬不可貿然接近。”
“哦!你……”
“答應嗎?”
“好,老朽答應了,不貿然接近,隻在外圍守候。”夜遊神突然爽快地應允。
“回頭見。”怪影一閃即沒,像是平空幻化了。其實天色漸暗,林內更是視界有限,九州冥魔的怪魔衣,色彩與樹林極為融合,稍遠些就難以分辨形影了。
“師兄,他的態度改變有異。”掌裏乾坤看出蹊蹺。
“他的稱呼……”
“他稱你老伯,確是有違常規。”
“他怎麼知道我那孫女叫小瑩?”
“是呀!”
“對呀!他能未卜先知?”掌裏乾坤也大感詫異。
“我想起一個人。”
“誰?”
“楊明。”夜遊神鄭重地說。
“楊敏?你也知道楊敏?” 明與敏相差幾微,一上聲一去單,倉卒人耳,便無法分辨。
“師弟,你也知道楊明?”夜遊神訝然反問。
“是呀!在順德府城……”掌裏乾坤將在順德所發生的事故,與追蹤楊敏,懷疑楊敏是九州冥魔的事簡要地說了。
師兄弟倆急於救人,一直就在奔波,無暇細敘近來所發生的事故,僅不時談及多年久違的往事。
夜遊神甚至沒有機會說出,在穎州去搬九州冥魔金銀的經過。
“你說的這個楊明,不是我所碰上的同一個人。”夜遊神靜靜地聽完,便將穎州雙頭蛇家中所發生的事故說出。最後說:“我突然想起,這裏麵有古怪。你知道王屋丹士吧?”
“知道呀!字內三妖仙排名第二。”
“那混蛋的製脈術稱七星聯珠鎖脈術,你解得了嗎?”
“開玩笑!我沒聽說過。任何獨門製經製穴術,旁人都無法疏解也不敢疏解。”
“那小子能自解。”
“不可能。”掌裏乾坤脫口叫。
“他稱我為老伯,小瑩和他很談得來。”夜遊神說:“他所受的傷,決不是百日之內可以複原的。三天,他就可以活動自如了。我是老糊塗了,當時應該起疑的,我居然完全忽略了可疑的征候,就這樣丟下他,和小丫頭跟蹤假九州冥魔。當時,並不知那個會主是假貨。”
“聽你這麼說,好像不是同一個人。你信任他?”
“能有其他方法解決救小瑩的困難嗎?”
“這個……”
“咱們奈何不了這些妖婦。”夜遊神懊喪地長歎。
“確是如此。”
“所以,我必須信任他。”
“那就聽天由命吧!以後再說。”掌裏乾坤的口氣,有萬般無奈。
到達石泉寺,已是暮色四起。
守寺的老夫婦,已替她們備妥膳食。
洗漱時,小瑩的手已恢複自由,任督兩脈皆由冷麵佛母加禁製,她插翅難飛,稍一活動加劇,便感到渾身疲軟手腳不聽指揮,毫無脫逃的能力。
她蘭心惠質,精明慧黠,江湖經驗豐富,知道該如何麵對凶險。
至少,她知道眼前沒有迫切的危險,妖婦們想收她為門人,她必須逆來順受等候脫身的機會,不能作無益的反抗。
途中所發生的事故,她看得一清二楚,隻是感到詫異,這位發出可令人氣血翻騰嘯音的人,會不會是衝她而來的?
她知道她爺爺曾經救她失敗,以她爺爺的武功修為估計,決不可能發出如此驚人的聲波威力。那麼,這人是何來路?當然不會是她爺爺。
妖婦們行法的威力,更讓她心驚。
她被安排在廚下進食,看不見在膳堂進食的情景。
香積廚相當廣闊,本來可供應上百僧侶的飲食,偌大的灶間,隻有她一個人進膳,一燈如豆,似乎各處鬼影幢幢。
她想乘機逃跑,卻又忍住了,經脈被製用不上勁,妖婦們沒派人看牢她,就是不怕她逃 走。
而且從妖婦們緊張警覺的情形猜想,妖婦已有完善準備,設下可怕的禁製,算定今晚將有人前來騷擾,當然會防備她逃走,說不定由某一個女煞,暗中留意她的一舉一動,不但衝不破禁製,恐怕反而丟掉性命。
妖婦們並不一定真需要她做門人,不至於把她看成世所罕見的活寶,一旦看見她叛逆性強,很可能把她處置掉。
時機未至,她不能冒險逃走。
目光掠過尚有餘燼的灶口,心中一動,那柄火又!
出其不意全力一擊,這柄火叉可作為同歸於盡的武器。
匆匆食畢,將餐具拾攝妥當,廚門傳來腳步聲,老村婦提著食具入室。
“你的人喚你前往禪房,說是叫你前往伺候她們。”
老村婦向她說:“要你循路前往,不可亂走以免枉送性命。以免枉送性命,是什麼意思呀?”
“你不懂,我懂。”她暗咬銀牙,順手將火叉藏在身後:“你也不許亂走,是嗎?”
“是的……”
“那就對了。”她匆匆走了。
兩進殿堂仍然相當寬廣,哪能遍設禁製?禁製設在兩列禪房內外,也就是她們住宿的地方。
師徒四人仔細重新檢查一番,把靜室中臨時架設的香壇,加以有效的調整,燃起三爐信香,添加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杏黃綢三角旗、法水、木偶、小刀劍…… 正在忙碌,寺門外突然傳出隱約的金鳴聲。那是懸在寺外廣場口大樹下的小金鈴,被絆索牽動時所發出的急劇響聲。
冷麵佛母一打手式,四人搶出室外隱起身形。
通向寺門的小徑,由於常年沒有人行走,僅有守寺的夫婦倆不時走動,已經荒草漫徑,夜間已難分辨,人在其中行走,略一疏忽就迷失在附近的荒郊野地裏。
楊明肩上扛了一個人,大踏步進入寺前的廣場,右側的樹叢傳出隱約的小鈴聲,他置若罔聞。
當然他心中雪亮,小徑高度及膝處,設有不易看到的絆繩。這是說,他已進入傳警區。
“砰”一聲響,他將人摔落在樹下。
“哎……唷!”被摔落的人狂叫,掙紮難起。
“現在,咱們來問口供。”
他折下一根樹枝,抹掉橫枝樹葉,輕輕一拂風聲虎虎:“他娘的混蛋,你們在城南,我躲到城北來,你們居然跑到北麵來搜索,欺人太甚。你如果是九州會的人情有可原,振武社的人就不可原諒。誰派你來的?招!”
這樣問口供,簡直有如兒戲,對方如果機靈些,當然會承認不是振武社的人啦!
“放我一馬,我……我不是奉命來……來搜尋你的。”那人驚恐地狂叫,盯著他拂得風聲虎虎的樹枝發抖。
“答非所問,要你好看。”
“叭叭叭叭”一陣暴響,記記落實。中年人在地上叫號、滾動、用手拚命護住頭麵,真有點像被宰的豬。 “哎……,饒……命……饒……”叫號聲在夜空震蕩,遠傳數裏外。
“願招了嗎?”他停止抽打。
“我招,招的是……是實話……”
“我在聽你的實話。”
“是……是會主派……派在下來……來傳信的,不……不是搜尋你。”
“傳信?向誰傳信?你撒謊,你一會一社的人都在城南,仍在唐村歌宿,城東城北都沒有你們的人。他娘的!說謊處罰加倍,抽掉你一層皮……”
“住手……我沒……沒撒謊,確是奉命傳……傳信,撒謊會……會遭天打雷劈。”
“天打好人,雷劈賢良。好,算你沒說謊,你不會遭天打雷劈。把書信拿出來。”
“是……是口信……”
“口信?怎麼說?”
“會主說,請……請佛母明……明早動身,放……放下這裏的事,兼程趕……趕赴徐州。”
“佛母?”他故作不解:“佛母唐賽兒,已經成佛快一百年了,不在靈山就在地獄。你這混蛋胡說人道……”
“哎……”中年人挨了一樹枝狂叫:“不……不是山東那個唐……唐佛母,是……是四川那一個,叫……叫了因神尼……”
“沒聽說過,她是……”
身側人影幻現,像是鬼魅幻形。
“我來告訴你。”悅耳的嗓音,發自兩個分人權、麵貌隱約可辨的其中一個女人口中:“但你得先亮名號,看值不值得詳細告訴你。”
“咦!現身的輕功高明。”他踢了中年人一腳,轉向兩個女人接近:“所有的人中,都知道我是受迫害,有意投奔他們,反而受到酷待,九死一生的楊明;從枉死城中逃回陽世索命的楊明。迫害我的主謀是九州會會主九州冥魔,我會有耐心地等候機會送他去見閻王。哦!你們這兩位小姐,決不可能是什麼佛母了因,我敢打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