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夜色中的車水馬龍,心裏總會莫名的湧現一股疲倦。我時常想:這一世我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擁有女子的執念,她苦苦等待了三十年隻等到了失望,我憐惜她,所以由石頭被點化成人,經曆了本不該妄想的輪回,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成全她不應過早夭折的愛情。二十八年來,我在人海中苦苦尋覓,可要找一個活在別人記憶裏的人是多麼的難啊!
“好吃的來了。”於衍打斷我的思緒。他是我公司的同事,私下裏他尊稱我為師父。
我放下思緒,微笑,“真不好意思,你又要陪我加班了。”
“是呀,又要陪你加班了,師父,以後能不能不那麼拚命啊?”於衍為我遞來筷子,“全公司又不是你一個人,你幹什麼還要如此拚命啊?”
“有麼?”我反問,我又何嚐不想不去工作啊!可是,放下工作我就會想我要找的人在哪裏,多年的找尋無果已叫我身心乏累。試想下,我不過是一顆頑石,有幸承載了某個女子的情殤,又怎會再榮幸的獲得她的緣分?
“有啊,從我畢業來到這裏,就在幫著師父打打下手,你什麼樣,我這個做徒弟的能不知道?”
“嗬嗬,誰叫你攤上我這麼一個師父的呢?”我無奈的搖著頭,太陽穴卻是突突的疼。食欲被一掃而光,放下筷子,假裝不露痕跡,可蹙起的眉頭,卻不露聲色的出賣了我。
於衍放下筷子,“怎麼了?頭又疼了?”為我倒了一杯水,開始碎碎念:“瞧你!沒有人要你做拚命三郎!”
還容不得我去辯解,小愛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婉詩,家裏忽然停電了。”
“還是我有先見之明,加班是對的,剛剛叫你加班你還不願意呢,現在好了吧,罰你回趟家又回來了。”順著小愛的話題說著,明麵上是說給小愛的,可我卻希望於衍能聽出我的意思。我不可能告訴他,我加班就是為了逃避,逃避失眠,逃避自己的使命。
“一定是上帝不願意要我和你這個工作狂住一起,才隔三差五的出狀況的。”小愛嘻嘻笑著。
我冤枉。沒錯,合租的公寓是隔三差五的出狀況,可都是因為誰啊?誰總是想不起來關煤氣,引來熱心鄰居的敲門?誰總是接完電話不放好,以至於等不到電話?誰總是想不起來交水費,而總被停水?……
“咦,好吃的。”小愛這個貪吃鬼,一看見吃就像餓狼找到肥美的羊羔。她衝於衍嘿嘿笑著,“小帥哥,讓一讓,本姑娘要用膳了。”
每當聽見小愛喊自己小帥哥,於衍總是刷的一下臉就紅了,呆頭呆腦的定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麼做。
“小愛,你坐我這裏吧。”起身,本欲回去工作,不爭氣的身子卻開始搖晃,眼前一黑,後來的事情就完全不知道了。我這不爭氣的身子啊,沒有我想得一般結實。
醒來時,自己已經回到了公寓,口有些渴,起身倒了杯水。
“師父,你怎麼起來了?”於衍放下端著的碗,快步走到我身邊,攙扶起我來,好像我是一個年事已高的老太太。
嚐試著甩開他的手,“我沒有事的,我還沒有老到七老八十啊。”
“不行!你就乖乖躺回床上吧!”於衍說時,又加重了些許力道。
拗不過他,隻得回到床上,無奈著。於衍啊,我的好徒弟,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你呀,真是又可愛又可恨!”
“師父想不想見識下什麼叫可愛哦?”說著,他做出一個鬼臉。
我笑,發自內心,“說你胖你就喘!”
“師父,吃點東西。”於衍得意為我舀起一勺粥,開始說教:“醫生說你是累的才會暈倒的。早就說了別叫你這麼拚命,你就是不聽,這下好了吧,累出病了吧。老板說要炒你魷魚,你終於可以光榮的下崗了。”
“嗬嗬。”沒有多餘的力氣和他辯解。
“你還笑啊?老板真的要炒你魷魚!”於衍又重複了一遍。
“老板要炒我魷魚也沒有炒你魷魚,你著急什麼?”
“我和師父一起被炒的啊。”於衍傻傻笑著,“師父是不是當真了?我騙你的!”
於衍啊,你就不能再裝的像點麼?還沒有說服別人,自己就先不打自招了。“小愛呢?”
“小愛姐好像出去約會了。”於衍往我嘴裏喂了最後一勺粥,認真的說:“師父,你好好睡吧,我隻向老板請了半天假,馬上就要回去上班了。工作上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恍惚間,我竟覺得他有了男人的擔當。
點點頭,困意慢慢泛了上來。我有多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每天忙完工作,回到家,心裏想的全是要去哪裏找人。可笑的是,我連他的樣子都沒有記住。奔走在各個街頭,幻想會有一個男子衝著我走來,對我微笑。當然這隻不過是我在癡人說夢。男子喝了婆婆的湯,怎麼會記得前世的過往?一刹那一滄海,想必此時的他已被時光磨礪得成熟幹練了吧?
在家調理了兩天,蒼白的麵孔上才露血色,挑了件灰色衣裙。站在鏡子前,不知不覺發起呆來。女子啊,我擁有你的容顏,卻學不出你的神韻,我能讀爛古詩裏的情愫,卻讀不懂你的韻味,這樣的我還能不能幫你完成心願?說實話我好累。想著想著鼻子酸澀起來,閉上眼搖搖頭,告訴自己:一切又都回到了原位,堆積了兩天的工作還需要去處理!
高跟鞋在地板上碰撞出脆脆的聲響,我就是伴著這聲響走進公司的。同事們隻是看了我一下,沒有任何慰問就又把精力放到了工作上。早就預料到這樣的場麵了,在這個分秒必爭的職場,給和自己搶飯碗的人安慰無疑是對自己的殘忍。
“哈,婉詩,你來了哦。”小愛抱著文件,跑了過來。
“師父,你怎麼來上班了?”於衍責備的問。
“婉詩,你不知道哦,你沒有來的這兩天,小帥哥可是忙壞了。到底還是婉詩啊,收了個好徒弟!”
我看了眼於衍,和猜測的一樣,他的臉又紅成了蘋果。
大概是小愛的聲音過大,引來了老板,她朝門外走,經過我們身邊甩下話:“也不知道生的什麼病,居然要恢複兩天。還有你們倆,不用工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