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
在這個懶散的地方,沒有明顯界限的四季,更容易使人忘卻須臾的存在。
石然手持笛子坐在石凳上,吹著明快的曲調,映著鶯鳥的啼鳴,渲染著春的萌動,萌動亦如眼中的水藍色的倩影。
阿善站在山茶樹下,白皙素手為鳥兒撒著穀粒,笑顏如花。“把你們喂的飽飽的,這樣才有力氣飛的更高!”花兒嬌豔,卻不及她的一半。
“你把它們喂得肥肥的,它們哪裏還飛得動?”阿良淡然笑著,步態盈盈的走了過來,她看了看阿善,又看了看手中端著的剛沏好桂花茶,道:“鳥兒吃飽了,人也該喝茶了。”說完,朝著石然身子前麵的石桌走來,把桂花茶穩穩的放了下來,拿起泥質的小巧茶杯,開始沏茶。
阿善走到他們身邊,坐下。接過阿良遞過的茶,輕輕抿了一口,讚歎好喝。“春天真好,可以聽見石頭吹笛子,也可以喝到阿良的花茶。”
石然放下笛子,“在幽毒穀好像沒有四季吧?而且好像我總吹笛子的,再者,好像阿良也不是隻有在春天才給你泡茶喝吧?”
阿善佯裝微怒,白了石然一眼,“春天就是好,好到可以替我提醒某些人說過的承諾。”
承諾……石然臉飄愁雲,濃鬱的一雙劍眉糾結在一起。
“哼!看你的樣子是告訴我不想兌現承諾了?”阿善捕捉到石然的表情,責問著,心底卻有一絲說不出的苦澀閃過。阿然哥哥,我想我該結束幽毒穀寧靜的日子了,我身上背負的是不落族全族的血債……
“你的病……”石然說得吞吐,阿善,如果走出幽毒穀,我還能不能找到機會喂你血喝?我不能看著你,因為沒有冰蠶而毒發,受到不該承受的痛苦。
“哎喲!你看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發作過了,師父說過,隻要很久沒有毒發過,病就是好了。所以,放著大好時間在這裏虛度,不如出去走走玩玩,人這一輩子不就才幾十年嗎?”阿善說得很是輕鬆。
“阿善……”阿良也開口了,她是想勸阿善的,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想好了嗎?”生硬的話語中夾雜著紛繁複雜的心情。
阿善聽懂了阿良的話,舌尖有那麼一刹那是在顫抖的,她認真的點了點頭,笑了起來,“你們怎麼了?難道都不想出去嗎?”阿良,我懂你,可是我必須做我該做的事情,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三個月對於我來說太漫長了,與其在穀中養病,不如一邊趕路一邊調養。
一壺花茶,三個人,三種味道。
石然的心驀地壓抑起來,好像有千斤重擔壓在上麵。恍恍惚惚的回到自己的房間,雙手枕於腦袋之下,仰麵望著屋梁,內心猶豫且掙紮。要不要放心的相信阿善不會再毒發?如果相信,那麼我能不能保證一直守在她身邊?
不知怎的,石然的腦海裏忽然閃現起阿裳的病態模樣。很多年以前,她就被洛雪小心的保護著,在他們一路相伴的時光中,石然一度認為隻要他們三個都牢牢的守在彼此身邊,就不會被分開,任何人也不會把他們分開。可是,時間證明,很多看似不容易的事情,在輕而易舉間就被瓦解毀滅。
那時的阿裳會不會也和洛雪走散了?她那麼柔弱,像清風中的一粒微塵,如果和洛雪走散了,該如何生活?不,應該說是該如何生存下去?想到這裏,石然自責起來,他的耳畔響起阿裳嬌弱的哭聲,她哭:“姐姐,阿然哥哥你們在哪裏?姐姐……阿然哥哥……”
石然坐起身子,使勁搖了搖頭,“怎麼了?怎麼想得這麼悲觀?阿裳吉人自有天相,她才不會那麼可憐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現在應該擔心的是阿善,至於阿裳,她屬於過去了……
在這裏,最了解阿善的非阿良莫屬。她不可能把阿善推進火坑之中,倘若她說可以動身,那就依了阿善想出去走走的心願吧。想著,石然坐起身子,大步流星般的走出房間,徑自走到阿良的房門前,右手握成拳,扣了扣門,但沒有人回應。顯然,阿良不在房間裏。有種撲空的感覺,又有種釋然。
信步在幽毒穀中尋找。不知走了多久,已然來到阿善的房間附近,正值踟躕要不要進去時,剛巧看見阿良走了出來,她蹙眉歎息的瞬間,被石然盡收眼底。
阿良抬起頭,看見不遠處的石然,斂起能透露內心的神情,麵如石像般的朝著石然走了過來。
“阿良……”石然小聲的叫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