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當下就惱了:什麼,把我當成不三不四的人了,我他媽的自己拿熱臉貼人家涼屁股有啥意思啊。我賣力地演示了近一個小時呢,沒功勞也有苦勞,當魔術看了,也沒問題,人家看魔術表演還得買票呢。
我可不忍了:你不就是個官嗎,我認你你是個官,我不認你,你就一個神經病。有啥了不得的啊,管你輸多少錢呢,管你被誰宰了呢。活該!倒黴!你看不起我?我還看不起你呢!想到這裏。我站起來,說:“德子,我有事先走了,你們哥倆嘮著。”說完我起身就走。
德子當然知道我為什麼要走,他過來拉我,那意思是再坐一會兒,我用力掰開德子把著我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看我臉色不好,就鬆了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小聲安慰我說:“老三,你別和他一般見識啊。”把我送到門口。萬葉呢,坐著一動不動,連個招呼也沒,好像我本該早早離開,省得在這裏礙著他哥倆說話。
出了酒店,我感覺不那麼壓抑了,他挪多少公款、輸了幾百萬,和我一毛錢的關係也沒有。他有錢他願意去輸,他是豬願意被宰,一切都是他自己找的。想到這裏,我心情忽然好了起來,我和一頭豬生什麼氣呢?
第二天德子專門來找我請罪來了,這小子蠻講究的,給我買了一條蘇煙。如我所料,德子那天算是白去了,萬葉壓根不聽他的勸。後來聽說萬葉把公款給堵上了,把這件事壓了下去。半年後,我偶爾在報紙上看到萬葉被撤了職,雙規了,街上的小道消息說他在澳門輸了個精光,欠下1700萬的賭債;也有小道消息說他挪了單位很多錢,實在堵不上了;也有小道消息說……反正版本很多,但是都和賭沾邊。
等德子回到這座城市,我倆見麵才知道,原來小道消息大都是真的,具體輸了多少錢不知道了,反正是很多很多。而和萬葉一起去的一個大老板,竟然輸了4000多萬,直接被賭場給扣押了,才引起了一連串的地震。聽起來嚇死人啊,那賭法是我沒見過的,據說一次押500萬。當然,一切都是據說,隻是據說。
從那以後,德子失去了吹牛的資本。
後來偶爾和德子一起說起來,我嘖嘖讚歎:他們竟然一把押上500萬!那氣魄讓我羨慕不已,讓我一次押這麼多,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不出千的情況下,我很少押大錢,因為我不敢把自己的錢押到一張未知的牌上去。這時,德子滿臉鄙視,教訓我說:“你不是局中人,你體會不到那個心情的。並不是他們豪爽,並不是他們特別有錢。開始的時候都是小玩,後來那是輸進去太多了,要想翻本,就得押那麼多錢。押那麼大才有可能撈本,這個時候不是在賭錢,是在賭自己的小命。賭回來了命就還在,輸出去了就把身家性命賭出去了,他們都是在賭自己的命,和豪爽有個毛關係?和有錢有個毛關係?和賭博的刺激樂趣有個毛關係?”想想德子的話,再回憶回憶賭場裏的大賭客的各種表情,確實有賭命的味道。他的話確實有十二分的道理,可能他是能從親人的角度看問題,才說得出其中的奧秘。想想自己當年輸得傾家蕩產,那時候的瘋狂,何嚐不是在賭命呢?
可悲的是,很多賭徒即使相信賭場上有老千,依然心存僥幸。萬葉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大多數賭徒,他們認為這些是下三爛的把戲,拿不到台麵上的。更多的人則認為自己玩的賭局上根本不可能存在這樣的事情。絕大多數賭徒陷得實在太深,就像有人酗酒,不願意讓自己醒過來而已。我不指望能挽救那些已經深陷賭博旋渦裏的賭徒,我隻希望能給那些剛沾賭和以後可能沾賭的朋友們敲敲警鍾:千萬別沾賭,賭是讓你傾家蕩產的無底深淵。我能力有限,德子的親戚,我都挽救不了。也許我能幫他把錢贏回來,不過,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高尚的人,能贏的話我早揣自己腰包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