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回到家的時候,家裏已經準備吃午飯了。顧盼的爸爸和哥哥在礦上上班,路途遠,中午一般都在廠裏食堂吃。食堂不用交肉票,但每月要交半斤油票,到外地出差,要換成全國糧票也得按比例交油票。
“買點東西咋去這麼久?一到飯點就溜出去偷懶,你爸還說你這幾天變乖了,我看還是那個懶樣。”這位一邊擺碗筷一邊嘮叨的是顧盼媽,典型的中國式家庭婦女,勤儉持家卻又愛嘮叨,另外據顧盼這些天的觀察,這位貌似脾氣不太好,一有不順心的逮誰罵誰。
“姐,有沒有買水果蛋糕?”這是還在念小學的顧盼的弟弟顧立新,他念叨的水果蛋糕是種咖啡色的形狀像枕頭的麵包,在這個年代來說,算很貴的點心了。
“買什麼買,那麼一點點,豬肉都沒它貴,一個個的盡不省心”得,顧盼一句都沒說,全讓她媽回答了。
顧盼穿過來的這具身體,名字和樣貌都沒變,隻是年輕了10幾歲,由30歲變成了17歲而已。
和前世不同的是,前世她是孤兒,這一世她有爸爸顧建國,媽媽王玉蘭,哥哥顧向陽,弟弟顧立新,一家五口人。突然多出的家人讓向來獨來獨往的顧盼來說非常不習慣。也幸虧原來的顧盼應該是個沉默的性子,所以她穿來的這些日子倒也沒有引起多大的懷疑。
顧盼所在的安山縣有個比較大的鐵礦山區(號稱全國八大鐵礦山之一),開采曆史悠久。顧盼的爸爸和哥哥就在礦上工作。
顧建國是4級工,工資53.14元,顧向陽剛進廠還是學徒工,工資不高。王玉蘭沒什麼文化就在家做家務,全家就靠父子兩的工資過日子,除去每月寄回鄉下給顧盼爺奶的養老費,一家子過得緊巴巴的。
顧家現在住的房子是礦山的家屬房,兩進的院子,前後院加起來住了二、三十戶人家,各家的灶台都亂七八糟地建在自家門前,鍋碗瓢盆和水缸毫無遮掩地放在外麵。
顧盼家分到的房子24平方左右,房間小得隻能放2張高低床、一張方桌、兩條長板凳,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從老家帶來的木箱子,就這樣的房子還是因為弟弟顧立新的出生,家裏人口多了才申請到的。
一家5口擠在小蝸居裏,對向來極在意個人隱私的顧盼來說真是別扭極了。
“過些天就要下鄉了,手續都辦好了嗎?”晚上全家一起吃飯的時候,顧建國問起女兒下鄉的事。
顧盼“?”黑人問號臉。
以為女兒還在賭氣,顧建國抬頭看看低頭不說話的顧盼,心理歎了口氣。
“爸知道你不想去,可這不是沒法子的事嗎?革委會副主任都上門來號召了,躲是躲不掉的,況且也不止你一個,不是很多你初中高中的同學也一起下鄉嗎?小時候不是也在農村住過,怎麼到城裏住了幾年就嬌氣了。這種思想可要不得,回農村接受再教育也好,改改你的性子,前陣子因為件什麼海魂衫和你堂妹打架,也是出息,高中畢業什麼沒學到,盡學著攀比了。”顧建國越說越來氣,想想女兒因為件破衣服和三弟家的閨女起爭執,互相推搡過程中被推倒在地摔破腦袋,差點沒把他們兩口子嚇出個好歹,看來以後不能慣著了。
顧盼全程是一臉懵逼的,下鄉?海魂衫?什麼鬼?
第二天,顧盼拿著學校證明去派出所把自己的城市戶口注銷了,然後再回到學校憑戶口注銷證明領取了市革委會發給知青的幾十元錢插隊購置費,下鄉的手續就算辦完了。
1969年1月15日,這是一個晴空萬裏的日子,上午九時左右安山縣68屆畢業的四十多名初、高中畢業生帶著被褥行李到縣委小禮堂集合。縣委為這些被批準上山下鄉插隊落戶的知識青年召開歡送大會並每人發了一套毛/澤/東選集一至四卷核定表。
歡送會很快結束,顧盼和其他下鄉知青及帶隊幹部同乘坐一輛解放牌大卡車,從縣委大院緩慢地駛出,街道兩旁站滿了歡送的人群,家長們跟在車後麵不住地大聲叮囑著什麼,紅旗招展,鑼鼓喧天,根本聽不清叮囑內容。
人群中,顧盼看到了顧家全家都來了,看著追著車還在不斷叮囑著的顧媽媽和哭喊著的弟弟,顧盼莫名眼眶一熱。
原來,有家人關心是這種感覺,就像懷裏抱著的蘋果一樣,又酸又澀,但好像,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