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半夢半醒間,顧盼的耳畔傳來幾道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嚇得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再仔細聽時發現是從隔壁幾個女知青被子裏發出來的,顧盼心裏默默得歎了口氣。

畢竟都是些十幾歲的孩子,大多都沒怎麼單獨離家出過遠門,遠離父母親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前途未卜,心裏的委屈和惶恐必定要種途徑宣泄的。

從大城市到窮鄉僻壤,從闔家歡樂到遠離親人,從學生身份到踏入社會。他們要在極短的時間裏學會生存、學會農活、學會與農民相處,難度可想而知。

但這一切別無選擇,就像過河的卒子,他們的命運已經彙入了時代的洪流,在這勢不可擋的洪流麵前,隻有虛心的學習,接受“再教育”,與貧下中農打成一片,否則,隻能成為曆史的祭品。

桃樹溝的冬日清晨,雄赳赳的公雞用激揚的叫聲報曉著黎明的到來,在此起彼伏一遍遍擾人的雞鳴聲中,林秀芝慢慢地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看著簡陋的屋頂,聞著空氣中難聞的味道,隻覺一陣心煩氣躁。

突然一陣陣刺痛從頭皮傳來,像誰在揪她的頭發,林秀芝想往左麵翻個身看誰在惡作劇,身體還沒翻過來,就覺右側的頭皮被揪得生疼.

她氣得扭頭一看,立馬嚇得目瞪口呆:在她枕頭的右麵一手劄遠,一隻光身子就足有半尺多,加尾巴得有一尺來長,長著灰黑色毛的、碩大個的老鼠,嘴裏正咬著她的一撮頭發使勁兒拽。

林秀芝驚恐得瞪著它,大概過了幾秒鍾她才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尖叫了一聲:“啊,有老鼠!!!”

這叫聲把宿舍其她女知青都嚇醒了,一個個連忙起床加入趕老鼠大戰。

顧盼也是被這叫聲吵醒的,弄清原來是隻老鼠後,困意襲來便又不管不顧倒床大睡了。

“這什麼破地方啊,竟然有老鼠!要不是為了齊翀,我才不來這個鬼地方。”劉麗麗縮在被子裏對林秀芝抱怨道。可惜,平時對任何人都溫和體貼,慣會討好她的林秀芝此刻隻是敷衍地嗯了聲,完全沒有以往的乖嘴蜜舌。劉麗麗隻當她是被老鼠嚇到了,撅了噘嘴也不理她,倒床補眠去了。

林秀芝見狀隻是諷刺地勾了勾唇角,嘖,真當自己是公主了,全世界都得圍繞著她轉!

她現在可沒有心情安撫這位大小姐,她和劉麗麗不同,她是被安排著下鄉的,原本一畢業她就可以到供銷社做售貨員,這個機會是她好不容易謀劃來的。

結果卻被下放到這窮山溝裏,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返城,或者說還能不能返城。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要呆在這窮山溝一輩子,她就覺得萬念俱灰。

拿起床頭的圓鏡看著鏡子裏正處最美好年華的自己,不由攥緊了拳頭,她真的不甘心。

吃過早飯,推門而出,鼻翼間是冬日特有的清新空氣,天空寧靜而澄澈,陽光細碎而溫暖。

“這是咱大隊上的保管員,孫大慶。國家給你們的供應糧,都存到隊上了,以後領糧就找他,你們每人每月四十四斤商品糧,給到秋天,以後你們就要自己掙了啊。”支書抽著旱煙指著旁邊一憨厚的大叔對顧盼他們介紹道,說完又補了一句“對了,開春活忙,趁著現在閑你們打些柴吧,你們燒的柴,隊裏隻管這一冬,就你們這燒法,我看這一冬是過不去的。”

第一年秋收之前的知青口糧是由國家供應的,標準是按照每人每月44斤原糧,買這些糧食的錢是從知青安家費裏出。第一年秋收後有了當年的新糧食,才開始從隊裏分口糧。

初到農村,吃就是個大問題,糧食是帶皮的原糧,得經過壓碾篩簸才能做著吃。這個年代可沒有煤氣,燒的柴禾也得自己上山去打。吃喝用的水也得走好遠的山路去挑。上上下下要走兩、三裏山路,得從村東頭走到村西頭再下到小河邊,才有全隊唯一的一口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