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時期,公、檢、法均被徹底砸爛,律師製度更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軍事管製委員會,由軍管會代理執行公檢法的職責。軍管會又下設了革委會保衛組,負責案件審判工作。這個時期是沒有刑法的,罪名都由審判人員自己定,沒有任何法律知識背景的人,照樣可以審判案子。比如這次負責顧向陽案子的保衛組副主任何繼忠,聽說以前就是個混混二賴子。

送走顧建國夫妻倆,何繼忠瞥了眼桌麵那疊紅紙包著的紙幣,嗤笑了聲:“就這點錢也想求人辦事?塞牙縫都不夠看的!”轉頭吩咐妻子:“你和高家的暗示一下,這個數”手指輕輕比劃了個數字,繼續說道:“那事我就應下了。”

回家的路上,王玉蘭憂心忡忡地問丈夫:“老顧,你說這何主任算應承咱們了嗎?答不答應也不給個準話。”顧建國歎了口氣:“盡人事聽天命吧,咱們也沒其他辦法了。”

顧盼回到安山縣的時候天都黑了,早就餓得饑腸轆轆,抬起袖子聞了聞,額,她幾天沒洗澡了,這味道這酸爽。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澡。

還沒走到家屬院就聽到裏麵吵吵鬧鬧的叫罵聲,其中一道聲音似乎有點兒耳熟?走進一看,她媽此刻正拉扯著一個姑娘的頭發,嘴裏歇斯底裏地罵著什麼,周圍烏壓壓圍著一圈或看熱鬧或勸架的鄰居們。

“黑心肝的臭□□,自己一腳踏兩船不說,還有臉誣陷我兒子對你耍流氓?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明天你要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撕爛你的臉!”王玉蘭一邊試圖掙脫謝桂芬的雙手,一邊用力拉扯著吳倩倩的頭發。

“阿姨,我錯了,我應該忍一忍的,畢竟向陽哥和我一塊兒長大,嗚嗚,我隻是擔心他一直錯下去會害了其她姑娘,阿姨,你放手,我疼!”

其他鄰居見狀連忙上去幫忙拉著王玉蘭,這顧家大嫂也實在不像樣,自己兒子對人姑娘耍流氓,這當媽的不好好給人賠禮道歉不說,反而對人辱罵廝打,看人倩倩,被打成這樣還細聲細語地解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傻姑娘啊。

顧盼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是聽這姑娘幾句話就把她媽襯托得越發似無理取鬧的潑婦樣,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上前拉開她媽的手。

王玉蘭轉頭看是前不久下鄉插隊的閨女回來了,剛想說話,顧盼低頭附在她耳邊說:“媽,對方一直在裝弱,你越打罵得凶,別人越同情她。咱們不要中她的計,有什麼事咱回去商量,商量好了再打再罵也不遲。”

夜漸漸深了,顧盼靜靜地聽著她媽說完整件事,看著燈光下父母滄桑的麵孔,不知什麼時候長出來的白發,不由一陣心酸發澀,不過一段時間沒見,爸媽突然就老了這麼多。

一切都太遲了,現在距離明天早上審判沒剩幾個小時,人證、物證、關係,他們什麼都沒有,明天的審判十分不樂觀,而她什麼都做不了,沒有哪一刻她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那天中午吃完飯,他叫我一起去公園走走,說是有件重要的事要和我說,因為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我也就沒有多想跟著去了,誰知道,誰知道說了沒兩句,他就對我動手動腳的,幸好,後來國強同誌來了,否則我。。嗚嗚。。”革委會保衛組辦公室內,吳倩倩一邊摸著眼淚一邊說著那天的經過。

顧向陽在一旁舉著戴著手銬的手,歇斯底裏地衝她怒喊:“你撒謊,主任,她撒謊,我們在處對象,處了一段時間了,這事我們礦廠的魏景峰是知道的,不信你們問問他,我沒對她耍流氓,我是冤枉的。”

高國強涼涼地說:“廠裏誰不知道他是你朋友?他當然是幫你說話啊。”

顧向陽反擊:“那如果你和吳倩倩在處朋友,誰知道你是不是在伺機報複我?你說的話也不值得相信。”

高國強意味不明地撇了他一眼,對何繼忠說:“主任,那天其實有位同誌看到了現場的全部經過,我想請他過來對質,可以嗎?”

何繼忠點了點頭:“可以。”

“我叫王濤,是咱們紡織廠的正式工,那天我在公園的池塘邊釣魚,中午的時候我看見附近的樹林邊來了2個年輕同誌,說了沒一會兒,那男同誌就對女同誌動手動腳的,還說。。。”

顧向陽:“你胡說,我根本就沒有見過你,也沒說過那些話,而且池塘離得那麼遠不可能聽得到什麼,你在說謊。”

王濤:“那個時候是中午,公園裏人不多周圍也很安靜,所以我聽得很清楚。。。。”

何繼忠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開始做結案陳詞:“顧向陽,現在證據確鑿,你徹底交代了,就可以從寬處理,可以重新做人,回到人民的行列。。。“

顧盼一家全程在旁聽著,幾次聽到這些畜生血口噴人時忍不住要辯解,就被保衛組的公安攔下了,家屬是沒有發言權的。

從審理到結案一個小時不到,如此輕率兒戲的審判過程再一次衝擊了顧盼,一個國家連法律都能公然被藐視是多麼可怕的事情。這個案件由革委會保衛組辦公室審判,經革委會黨的核心小組最終判決。他們最後的機會就是要在下周最終判決前提出新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