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相大白(2 / 3)

“她現在不需要勸,隻需要想。”程之方說,“不管她問你什麼,盡管跟她說實話好了。事已至此,再沒有什麼可隱瞞的,至於能消化多少,就看天池自己的了。”

盧越走了,程之方走了,核桃也躲在自己的房間裏不敢出來。

一時間,屋子裏靜靜的,隻留下天池茫然地看著琛兒,眼裏全是驚疑無助。隔了半晌,方怯怯地問:“你哥哥,好像很傷心,是不是,我以前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他?”

這一次,連琛兒也不禁愧疚了,忍不住含著淚拉住天池的手說:“紀姐姐,真的不怪你,都是我哥哥不好。”

天池苦苦思索,記憶的天空裏有星光閃爍,但仍不能雨霽雲開見月明。

“吳舟和你哥哥,我愛的人究竟是誰?”

“是他們兩個。”琛兒看著紀天池,“你自小默默愛著吳舟,愛了十幾年;大學的時候,你常常叫我陪你一起去廠裏等他下班,等一個下午,隻為看他一個背影,你看著他,從來都不敢叫他,我要替你找他,你也不讓;後來吳舟出了車禍,變成植物人,他的未婚妻去了國外,丟下他不理,是你陪在他身邊,每天二十四小時看護,最髒最累的事情也都要替他做,賺的每一分錢都花在他身上,你開公司,建立‘雪霓虹’,工作得那麼拚命刻苦,也是為了他;他終於醒了,然而醒來後第一件事竟是問裴玲瓏在哪裏,他根本不知道在他昏睡的日子裏,你到底為他做了多少,付出了些什麼,他什麼也不記得,仿佛也得了一場失憶。裴玲瓏從英國趕回來,他們就結婚了。你把一切都藏在心裏,不肯流露一點感情,可是在婚禮上,你喝醉了,一個人回到家裏,哭得天昏地暗……”

琛兒的眼淚流下來,也顧不得去擦。天池微微顫栗起來,仿佛在聽另一個人的故事,許多記憶的片斷在腦海中忽明忽暗地撞擊著,琛兒所說的,有些是她記得的,有些是她不記得的,而在這敘述中,深藏著一個可怕的秘密,那秘密越來越接近,呼之欲出。

她抓住琛兒的手,越抓越緊,她已經想起來那一場華麗而殘忍的婚禮,而更加殘忍的,是那婚禮的尾聲,是在吳舟新婚之夜裏,發生在紀天池家中的事情。那些事,令她不敢想起,不願麵對,並不是因為那事情的本身有多麼可怕,而是因為那事情的後果,那件事的後果也許就是導致自己失憶的直接原因了。她忽然覺得驚悚,驚悚到放棄:“琛兒,不要說,不要再說了,後麵的事,我不想知道。”

“不。”琛兒反握住天池的手,“紀姐姐,是麵對的時候了,我知道你可以承受得住,你要堅強,聽我說完。”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那天晚上,我哥哥去看你,他在你的房子裏找到了你,你對著他哭,對他念詩,對他說你從小到大的故事,毫無隱瞞,他抱著你,安慰你,吻你……”

“不,不要說,不要……”天池的指甲幾乎挖進了琛兒的手裏。

琛兒忍著,仍然一字一句,近乎殘忍地,執著地繼續說下去,“那天,你們彼此擁有,你成了我哥的女人。那天發生的事改變了你的一生,你很認命,說過要從一而終,於是你答應嫁給他。你們在第二天向我父母宣布婚訊,並且立刻籌備婚禮……”

“我,我……”天池說不出話來,盧越曾經擁有她的童貞,而他們卻最終沒有在一起。是她不守婦道,還是他始亂終棄?她的臉色慘白,喃喃自語,“我們,為什麼離婚?我做錯了什麼?”

“你沒有做錯,紀姐姐,你為什麼總是認為自己做錯?”琛兒抱住天池,泣不成聲,“紀姐姐,你是最善良最完美的,你沒有錯,是別人對不起你,辜負你,是我哥哥,我哥哥他不懂得欣賞,不懂得珍惜,不懂得寬容。他狹隘,小氣,又花心。他看到了你寫給吳舟的那些信,他受不了,受不了你曾經那樣深沉熱烈地愛過別的男人,他認為那樣的愛在一個人的一生中隻能有一次,你把那一次已經給了吳舟,就再也不會真正地愛他。即使他可以得到你的人,也無法得到你完整的心,你最初的心。”

那些信?是《點絳唇》吧?記得當初她自己第一次發現那些信時,也曾經驚動於那樣深沉的愛情,甚至想象過會是什麼人才擁有這樣熱烈的愛,她把它當成一本小說來讀,當成少男少女們的傳抄本,當成愛情的至高追求與象征。後來她知道,她想起,她記得,那些信,是她自己寫的,是她寫給吳舟的。那樣的愛情,真的存在過,發生過,而主人公,就是她自己。她曾經多麼震撼啊!

而如果連她自己也不得不為了這樣的愛情而震撼,那麼作為她丈夫的盧越,又如何能夠麵對這份深情表白而不動容動怒?他是因為這樣才離開了她的嗎?

“不僅僅是這樣。不是他提出的離婚,是你。”琛兒搖頭,無奈地,緩緩地搖著頭,“紀姐姐,你們兩個其實一樣地追求完美。他不能忍受你曾經在精神上更看重別的男人,你也同樣不能忍受他在身體上投靠了別的女人。”

“別的女人?”難道這故事還有第四者?天池幾乎暈了,她的前世,未免過分複雜了。

“我哥哥是個攝影師,他為人很灑脫,但是常常不計後果,他和一個女模特兒發生了rou體關係,並且同居。那個模特兒找你談判,以懷孕做要挾逼你答應退出這場三角戀愛。你們離了婚,但是那個模特兒,並沒有跟我哥哥在一起。她是個國際知名的模特兒,現在仍然當紅,她根本不打算結婚,當然也從來沒有懷過孕,她隻是不肯服輸,要試試看一個男人到底可以為她犧牲多少。我哥哥其實已經看穿這件事,但是他再也沒有臉麵對你,也隻能看著事情搞成一團糟。他是個懦弱的人,沒有能力挽回自己的愛情和幸福,是他害了你,也害了他自己。”

在吳舟的故事裏,裴玲瓏罵自己是狐狸精,是那個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而原來,在自己的故事裏,也曾經有過一個第三者,狐狸精,而她遠比自己高明,因為她成功地拆散了自己的家。

雖然琛兒沒有細說,但是天池已經可以想象,在離婚之前,她與盧越曾經曆過怎樣的爭吵、決裂、與彼此傷害,如果不是痛苦到不能承受,又怎麼會選擇將自己封閉在睡夢中長眠不醒,即使醒來也不複記憶?

一定是痛到了極處,恨到了極處,恨不得在這一刻死去,恨不得從此消失,隻當從沒有來過這世間,從沒有見過這個人。

無論是做原配還是做第三者,自己竟然都是這樣地窩囊而失敗。吳舟,盧越,她曾經愛過他們兩個,又失去了他們兩個!如今,他們兩個都願意守候自己,也許人生至此當無憾,可是為什麼她卻絲毫沒有得意的感覺,而隻有折墮?

“離婚後,你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雪霓虹’的工作中,因為過分拚命,也因為競爭壓力大,你漸漸表現出神智恍惚的症狀,就在半年後的一個晚上,你加班回來,大概是想去海邊散散心再回家,卻不知怎麼竟然走進大海裏去,雖然被岸上的人及時發現送進了醫院,可是因為大腦積水,而導致長時間昏迷。據發現你的人說,你的樣子,好像是在散步,完全不像要自殺的樣子,所以才沒有馬上反應過來要救你,耽誤了搶救的第一時間……”

琛兒努力地敘述完整個故事,仿佛也跟隨著天池的命運從生到死又死而複生地走過一遭,累得幾乎虛脫,“這後來的故事你都知道了。總之,紀姐姐,你沒有任何錯,是我哥哥辜負你,對不起你。但是他現在已經後悔了,不,是你一病他就後悔了,不,是剛離婚的時候他就後悔了……”

琛兒絮絮地說著,天池卻隻是茫然,先還愣愣地流淚,癡癡地出神,繼爾,忽然一笑。

琛兒大驚,以為她精神失常。然而天池卻隻是厭怠地說:“原來如此……不早了,我們睡吧。”

“紀姐姐……”

“我沒什麼。不管怎麼樣,最壞的都已經過去了。很晚了,睡吧,明天你還要上班呢。”

沒想到這個晚上最後的對白,竟是天池來安慰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