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九點多，東莞徹底天黑，光頭華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貨運中轉站。大貨車的司機是四川人，一口川普讓光頭華似懂不懂，雖然他自己跟著村裏的支教老師學過普通話，有時候聽到帶著濃厚的方言口音的普通話時還得去猜，光頭華叫他王叔，跟車的司機則是王哥上大學的兒子，比光頭華大兩歲，光頭華喊他王哥，王哥和他父親一樣皮膚黝黑，但很壯實。王哥隻是回應一個笑容，不多話,隻是光頭華覺得父子兩人根本不像，王哥他的眼神，很清澈，還有一種特別的氣質。父子兩都是本分人，並未對光頭華這個土包子有絲毫的看不起：“嘿，小兄弟這麼晚要去那裏？王叔搭你一程。”
貨運中轉站很大，停著幾十輛大大小小的長途運輸車，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的人都有，這個從每個
貨運車掛的車牌就能看出來，光頭華雖然沒上過學，可他識字，更知道每個車牌代表的省份。
下車後，光頭華屁顛屁顛的掏出兩塊錢一包的雙葉給王叔王哥敬上，不是一根而是整整一包。要知道在村裏出了名隻進不出的他愛占便宜的他，向來隻舍得抽人家的煙，還砸吧砸吧的猛吸，抽完還要順走一根。但他這點為人處事道理還是懂的，何況在村裏收音機也講過，吃虧是福，知足常樂。
王叔王哥一開始執意不要，推辭兩下後還是拿下，畢竟是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天已經徹底黑下來，光頭華知道王哥是大學生，好像是四川師範大學的學生，光是大學生三個字足以讓隻在村裏學校上過學的光頭華羨慕一輩子。似乎出於禮貌王哥一搭沒一搭和光頭華聊著，問道“治華，你接下來什麼
打算？”
光頭華愣了愣下，這個問題讓他思索了十來秒，最終還是給了個籠統的答案，兩個字“掙錢”
“你這不跟沒說一樣？做事每個計劃，你一直會碌碌無為，賺不了大錢”
王哥抽了口煙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說道，這些老師們照本宣科教給他的東西，他終於有機會說教別人了
。
光頭華嘿嘿一笑，偷偷將隻抽了兩口的煙撚滅，也不反駁，隻要能掙到大錢，讓他幹什麼都行，
不過違法亂紀的事情不能幹。“那王哥你說說你的計劃，我再琢磨琢磨”良久光頭華終於憋出一句話。
王哥挺了挺胸，好像此刻很神聖的樣子，望著天邊，一臉微笑的說道“本科畢業考研，考研完爭
取考公務員，如果考不上就進國企工作，實在不行再選擇外資，最後是民營企業。努力工作幾年，攢
錢買房買車，最後結婚生孩子”
光頭華聽的一愣一愣的，不明理覺的樣子，隻是奇怪道“工作，結婚生孩子不都是必須的，還
用計劃？”“噗哧，兩位先生對不起！”似乎隱約傳來一聲清脆的少女笑聲，吸引了著兩人目光轉移，原來剛好一個白領麗人路過聽到這段對話忍不住笑了出聲。剛剛還對自己計劃很滿意的王哥，瞬間就被噗哧這聲看似無心的小聲堵得啞口無言，低頭沉思。幾分鍾後隨著煙燃燒完，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的光頭華和王哥隨之而停止話題，光頭華有點茫然，他
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兜裏就隻有可憐巴巴的幾百塊錢，在東莞這座陌生的城市，他連一個認識的人
都沒有。王哥看出了趙出息的窘境，小聲問道“沒地方去？”
光頭華有點不好意思的點頭道“一會在附近轉轉，隨便找個地方將就一晚上，明天早上起來就去
找工作”
王哥和光頭華非親非故，本來沒必要管他，或許是本分淳樸，或許是四川爺們的熱情好客古道熱腸，於是道“反正在
哪將就都是將就，晚上你就在我家講究一晚吧，家裏隻有我父親和我一起。”
趙出息一聽，連忙感謝，隨後王叔默許，王叔帶著王哥和光頭華在附近的麵館吃了碗拉麵。吃完麵回來王哥安排好光頭華，便休息了。第一次人家家裏睡覺，光頭華躺著臨時鋪墊出來的地鋪床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始終睡不著，或許是白天睡的時間太長，光頭華忍不住起來點煙了香煙琢磨著：
難道真沒有自己所謂的人生計劃？
他清楚的記得有一晚收音機廣播說過的，大丈夫怎麼可以平庸？
光頭華又想起那個夢，想起站在老村長搭好的講台：“生我養我的黃土高坡呐...”
想了很多事，以前的，以後的，光頭華掐滅煙頭，望著窗外高樓林立，車水馬龍，霞紅刺眼，燈光恍惚，亦真亦幻和東莞夜色相交呼應的繁華，眯著眼睛自言自語道。“東莞，我來了！我光頭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