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總適時轉向衝她打哈哈,說:“伯母是個好廚師嗬。”
好廚師做出來的菜,吳桐卻沒胃口。
從關總家出來,吳桐心裏空落落的,有種幾近絕望的感覺,這感覺是空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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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這天,一早雙桃打來電話,問吳桐回不回姥姥家過節,吳桐清楚自己不會去,張嘴卻問了句馬尼去麼?雙桃停頓了一下,說去。又說他去等於是個動物,沒妨礙的。吳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沒來由,趕緊說他去他的,可自己已有了安排,雙桃問什麼安排。吳桐說下鄉。
吳桐所說的下鄉是送包師傅一家的骨灰下喪。這事是機械隊常師傅他們張羅的,大夥認定讓泰達出錢買墓地難以實現,便商量湊錢買塊墓地。吳桐聽說後表示自己也算一份。在操辦過程中吳桐把事說給畢可超,畢可超有不同看法,認為買墓地主要是考慮親人的祭祀,而包師傅死的是一家,近親又不在這座城市,進墓地沒多大意義,不如在大山裏選個地方葬了,讓他們一家人獨享清靜。畢可超還說如果同意,他可以和那位嶽主任協商,就葬在他們的村後的山上。吳桐覺得畢可超的想法有道理,便把這層意思轉達給常師傅他們,結果他們也認為可行,反過來畢可超又做通了嶽主任的工作,就這麼定了。
分兩路進發,常師傅一夥人坐畢可超借的一輛中巴,護送包師傅一家的骨灰。畢可超的車拉著吳桐。小車快,先到了嶽主任家。後一塊出來在路口等常師傅他們,等到了便一起往山上攀登。畢竟私下葬人有違政策法規,一行人迸聲頓息,不敢張揚。到山半腰嶽主任左顧右盼,在樹間選了一塊空地,齊動手挖出一個墓穴,在往裏擺放骨灰盒的時候大家的意見發生分歧,有的說把孩子放中間,包師傅兩口放兩邊,有的說不應該把夫妻隔開,但是把孩子放在那邊又意見不一,最後嶽主任提出呈“品”字型擺放,孩子在上,父母在下,這樣既體現了孩子是“小皇帝”,又讓兩口子相親相依,就解決了 所有問題,就這麼將包師傅一家葬下。出於為嶽主任考慮,不使他擔幹係,沒留墳頭,更沒立碑,隻在附近的一棵鬆樹上做了標記。說起來包師傅一家雖然活著時不如意,而死後也算得上稱心,可謂是青山為碑鬆為名了。
告別了死者下山,吳桐欲假嶽主任家飯店安排一桌喪宴,常班長他們謝絕,說要趕回去過節。吳桐和畢可超同為光棍王老五,過節在哪裏都一樣,就留下吃飯。
剛坐下,手機有短信進入,吳桐按出,是一句情意綿綿的問候:大哥大哥你好嗎?(他似乎記得有這麼一首歌)他的心驀地一動。趕緊按鍵,卻不見落款,隻顯示出一個陌生號碼,他即刻發送過去,不料卻是關機,再發送還是關機,他百思不得其解,想這個向自己發來問候的人究竟是誰呢?又為什麼不讓他與他聯絡?他直覺中判定是個女人(一個掛念著自己的女人),於是便本能的想到與自己或深或淺有瓜葛的些女性,他們是喬、陶楚、許點點、雙桃、星小姐……同時眼前依次浮現出她們的音容笑貌。他不由歎了一口氣,是的,短信與她們有關,當然也隻與她們中間的一個有關,那麼又是誰呢,他開始思索,像警察破案般對“嫌疑人”進入篩選,最後圈定是星小姐。他覺得星小姐的可能性最大,因為這種虛幻而挑皮的方式,完全是一種“星小姐玩法”,他也認為星小姐隻要想做什麼就一定不會被難倒(哪怕在獄中),他的心不由得一疼,再次凝視著視屏上的“大哥大哥你好嗎?”,同時歌的曲調便在耳畔飄蕩起來,那深情而憂傷的情緒使他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吳桐心情沉悶,多喝了幾杯,恍惚中忽然想起上回嶽主任說的海浪消愁,頓時心血來潮,硬拉著畢可超去海邊,畢可超老大不情願,可還是服從了。正值退潮,海裏退出一大片沙灘,吳桐一步一個腳印走進去,在靠近海水的地方站定,平視著浪花翻滾的海麵,心裏在思忖往沙灘上寫什麼字。他清楚,自己現在麵臨的窘境是全方位的,從工作到家庭萬般堪憂,如果僅從中消去一件半件,那無濟於事,能選個概括性詞語一欖子解決問題最好。他一下子想到那個“愁”字,既然叫的是消愁,“愁”字自能將一切不如意包括在內。正如一首歌曲所唱: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想定,便俯下身,用手指在沙上寫了個鬥大的愁字。畢可超站在旁邊看著,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態。
有道否極泰來,潮退到底,便開始上漲了。由於海灘平闊,潮漲得很快,排浪輪番撲向沙灘,在吳桐眼皮子底下漸漸逼近他寫的那個“愁”上。他內心在憧憬著,希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