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嶼嵐看向我左臉的黑道道,緩緩抬起手。
我立刻捂住完好的右臉。
他視線往上,落在我額頭。
我又捂住腦門,雙手難敵三麵,總有地方是捂不到的。
孟嶼嵐專挑幹凈的地方下手,我慌慌張張又躲又叫。
「別!你到底要做什麼……別抹,髒的——髒的呀……你別——孟,你——」
我扭身要跑,他偏追著不放。
躲了幾下沒躲開,臉上又是好幾道,我再是個泥菩薩都該有火氣了,何況我在鋪子裏殺了十年的豬,心性冷酷手起刀落。
我邊跑邊喊:「你再不停手,我還手了,我,我真還手了,我——你逼我的!」
路過灶臺,我雙手重重地抓蹭一把,轉身也往他臉上抹。
他比我高出許多,我齜牙咧嘴地躥著跳。
能抹到他臉便抹他臉,抹不到他臉上便往脖子上使勁,到後麵,幹脆在他雪白的儒衫上按黑手印。
我又是叫又是喊的,與他鬧成一團。
半晌後,我掐著腰,喘著氣,去看孟嶼嵐。
儒衫白紗慘不忍睹,俊臉橫七豎八畫著黑道道,長發淩亂地與發帶纏在一起。
還哪有一分神仙模樣。
可我卻不知為何,忽然便笑了。
笑著笑著,渾身脫力,靠在爐灶前,指著孟嶼嵐道:「你臉上是個貓頭,還有胡子,好幾條!」
孟嶼嵐不以為意,朝我走了幾步。
我立刻警惕起來,雙手交叉擋在麵前:「不來了不來了,我沒你高,凈吃虧。」
孟嶼嵐自袖中拿出一方絲巾,在我的注視下,輕輕擦起我腦門汙漬。
他動作輕而柔,微微彎著腰,呼吸時蘭草氣息撲麵而來。
我心跳一緊,慌慌低眸——就,分明,已經醜了啊,怎麼又不敢直視了呢……
「鄭兮。」
「啊?」我眼睫一跳,心中顫顫。
他似在輕笑:「好玩嗎?」
誒……?
我又稍稍去看他:「你是在和我……玩?」
「嗯,」孟嶼嵐拂開我捂著臉頰的手,絲帕擦著我臉上道道,緩聲說:「我此刻同你成親,同你進食,同你玩鬧,將來還會同你生子育女,同你垂垂老去,同你埋骨一處。
這些,是我,孟嶼嵐要同你做的,不是神仙,更不是旁的什麼人。
七情六欲,生老病死,你有,我也有。
我以真心愛慕,當你是我妻子,你當我,又是什麼?」
他這般問我,我也明白了,他適才鬧了那一番的因由。
惴惴的心緒像被一陣和煦的風撫平了。
孟嶼嵐不是神仙。
沒有這麼醜的神仙!
手捂住他擦拭我臉頰的手背,貓兒一樣地蹭了蹭他掌心:「我當你,自然是最親最愛的人。」
「我不信。」孟嶼嵐垂眸,要抽回手。
「真的!」我抓著他手不放,努力回想這些年見過的各路市井夫妻,夾著嗓子眼喊他,「心肝兒~」
孟嶼嵐扯了扯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