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麵,洗完了澡,孟嶼嵐很是從容地坐在矮榻上,翻閱著最近幾天的賬本。
「今晚不回太學?」我坐到他身邊。
孟嶼嵐坐起身,從我手裏拿起布巾,一縷一縷幫我擦幹頭發:「不回。」
我身子往後靠,脊背抵在他身前,頭枕著他肩膀,懶懶問:「現在可以說了嗎?」
孟嶼嵐放下布巾,將我一頭長發捋成一束,解開他自己束發的絲帶,慢慢纏繞起來:「她,是我的血親。」
「你親戚?」這是我沒想到的。
錯愕之後,我又回想今晨的一幕一幕,咋舌道:「你親戚怎麼會是——會是——」
形容不出那貴婦人的氣勢,我伸手虛空比畫了半天,也隻哼唧出了「那樣的」三個字來。
至於說「那樣的」
是「哪樣的」,恕我言辭匱乏,實在說不清楚。
孟嶼嵐卻懂了,他淡然一笑,道:「這世間有千千萬萬的人,有人生來良善,有人生來倔強,也有人生來貪婪,更有人生來狠毒,她便是這最後一種,夠狠也夠毒。」
狠毒嗎……
想到她輕描淡寫地說要殺人,狠毒這個詞,確實不過分。
我心有餘悸,忍不住問:「你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那種,還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那種?」
「都不是,」孟嶼嵐將絲帶係成結,張臂把我摟進懷裏,在我耳邊要笑不笑地說:「我與她,是有恩有仇,有血有肉的關係。」
……不是很懂呀。
我扭頭看向他,眨眨眼,試著猜測:「她的身份不一般吧,能調動官府,出手大方,想來是極有權勢的,而你父母雙亡,孤身一人——她收留過你?」
「是養過。」孟嶼嵐回答。
「待你不好?」我繼續猜。
「曾經好過。」孟嶼嵐給了個似是而非的回答。
我哦了一聲,串聯起了一條線。
孟嶼嵐氣質矜雅,一看就出身不俗,想來是幼年失怙,被那貴婦人收養教導。
而後……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兩人決裂,由恩轉仇。
如今孟嶼嵐和我成親,他養母便上門來見一見我。
說得通,完全說得通!
「原來如此……」我喃喃地嘆了口氣,轉身跪坐在他麵前,憐愛地摸了摸他的臉,「苦了你了。」
寄人籬下的日子,想來並不好過,養母又是那麼一個強勢冷酷的人。
他握著我的手,將臉頰在我掌心蹭一蹭,低聲說:「以前再苦,遇見你,也不苦了。」
我靠回他肩窩裏,越發覺得心疼。
疼著疼著,便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孟嶼嵐抓著我的手,在我指尖逐一吻過後,嘆了一聲:「回來得匆忙,少了準備。
」
「準備什麼?」我有些迷離地問。
他在我耳邊輕輕說了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