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個白麵老人走進來,依舊是弓著身,將一張銀票遞給我。
「鋪中火腿,我家貴人都買了。」
幹元號金票五千兩。
足夠買下半個金陵城的火腿了!
21
孟嶼嵐提前回來了。
暮色四合,我揉按著麵團,琢磨是做手搟麵還是純切麵。
孟嶼嵐不顧他那身雪白儒衫,坐在小馬紮上,往灶裏添木頭。
脊骨湯的香味飄得到處都是。
趁著揉麵,我問孟嶼嵐,是吃抻麵還是切麵。
他回了句,隨你。
而後,沉默半晌,忽然喊了我一聲。
我頓時戒備起來:「我可都抻半天了,你別告訴我你想吃切麵。」
「兮兒,」孟嶼嵐淡淡道,「我從未小看過你。」
「我本來就有本事,」我哼了一聲,「你想小看,怕是也不能夠!」
「兮兒!」他加重了些語氣。
我反倒笑了,邊抻麵邊說:「今日來找我的那位實在厲害,我尋思著,她應該不是朔王的人,既然不是朔王的人,那隻能是天後的人了。你這麼急著回來,也是怕她會對我下手吧?」
「我不與你談此事,不是想隱瞞你,也不是蠢到猜不透,就像你說的,你從未小看過我,我更覺得你聰明絕頂,因而——我隻是想等你先說。」
灑了些生麵,我轉身看他:「把鍋蓋掀開,我要下麵了。」
孟嶼嵐一言不發,掀開了厚重的木蓋。
骨湯熱氣騰騰而起。
我將麵條扔下鍋,拿著筷子攪和的同時,輕聲說:「我這人,有一個優點,那便是頗有自知之明。」
就像我覺得自己能有今日,就是比旁人勤奮也聰慧。
同樣的,我出身如何,也注定了見識如何。
朝堂之爭,皇權之爭,所牽扯的人與事,絕不是我能一窺全貌的。
我就真的隻是一個做火腿、賣火腿、普普通通有些銀錢的商人呀。
我笑著說:「你知道得比我多,自然要你先說。術業有專攻,下次倘若你想知道金陵哪一行賺錢,賺多少錢,怎麼賺錢,我定會滔滔不絕與你說個清楚,但今日之事,當以你為重。」
孟嶼嵐還是不說話,卻很是有興味地看我。
「怎麼?」我兩根筷子啪嗒啪嗒夾了夾,頗有些得意,「發覺我優點諸多,更心悅幾分了?」
「是,」孟嶼嵐目不轉睛盯著我,「心悅你更甚,遠不止幾分。」
啊……咳……
我清了清嗓子,有些局促也有些歡喜:「那是,我如此出眾,你心悅——本是理所應當的……」
岔過耳熱綿綿的話,我問:「那人究竟是誰,能讓你這般慌張?」
「先吃麵,」孟嶼嵐盯著鍋裏,勾了勾唇,「她可沒有麵重要。」
這人,明明之前還緊張得不要不要的,這會兒又毫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