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大把手一拍說:“好!我們就做個永世不分彼此的好朋友。從現在起,我這裏你盡可以隨便來,你那忠信實業公司,是你的,也是我的。你要覺得這樣不好辦,非得要分一下的話,那就一人擁有一半,怎麼樣啊?”
田忠信聽了,不由一愣。
“怎麼?你不願意?”
“不不不,我願意,我願意。”
“哼!這是你大爺我給你留的麵子。要不我可以讓你分文不名,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感謝老大寬恩大德,田某永世不忘。”
黑老大示意壯漢拿來了筆和紙,說:“田老板,寫吧。”
“寫?寫什麼呀?”田忠信看著跟前的筆和紙,問。
黑老大幹笑了一下,說:“說了這麼半天,還不知道寫什麼啊?我答應幫你那麼大的忙,你總得在我這兒留點什麼吧。寫你求我辦什麼事,寫我們怎麼做永世不分彼此的好朋友,寫你隨時都可以到我這兒來,寫忠信實業公司是我們哥兒倆共同擁有的。明白了嗎?”
“明白了,明白了。”田忠信隻好趕快拿起筆來寫。
黑老大看著這個讓他馴服了的可憐蟲,感到無比的自豪。他站起來,端起茶幾上的茶杯,抿了一點茶,一邊漱著口,一邊走到田忠信跟前,看看田忠信哆哆嗦嗦往紙上寫字的樣子,忽然想笑,便把嘴裏的茶水噴吐在了田忠信的身上。
田忠信看看黑老大得意忘形的樣子,氣得要死。他想聰明能幹的他,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呢?他真後悔不該來找這個凶神惡煞。
黑老大發現了田忠信內心裏的反抗,立刻收住臉上的譏笑,轉為黑雲一般的怒容說:“怎麼?你不高興?想反悔反抗嗎?”
田忠信趕緊說:“沒有沒有,我隻是驚了一下,實在對不起。我得快寫,我得快寫。”他說著,立刻低下頭來繼續寫。
黑老大哼了一聲,回到黑皮沙發上坐下,喝著茶,抽著煙,不時地看看那個可憐蟲。
田忠信終於寫完了,站在旁邊的壯漢要了過去,交給了黑老大。
黑老大看後,對田忠信說:“行了,就這樣吧。隻是這字寫得太不體麵了,歪歪扭扭的,就像你那哆哆嗦嗦的損樣兒。你還有別的什麼事嗎?”
“別的什麼事?”田忠信好像有點傻了似的。
“我是說,你要沒有別的事,就請吧。”
“啊,我知道,我走。”田忠信說著,趕快站起來,可不由得又說,“那事,那事可得快呀。”
“放你的心吧。送客!”黑老大揮了一下手。
站在兩旁的兩個壯漢同時向他做了個送客的手勢說:“田老板請。”
田忠信逃跑般離開了黑老大的屋子。
當他一個人回到車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夢。似乎昨天他還是那樣好,那樣樂觀,那樣自信,他曾一遍又一遍地憧憬著輝煌的未來,今天怎麼會一下子成了這樣呢?
都是因為那個秦君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更是因為自己做了兩件錯事啊。一時的疏忽,一時的過於自信,使他落到了今天的境地,落在了黑老大的手裏,還不知道黑老大能否保證他的平安。除了廖雲,還有包容和任福成,還有吳運發的案子呀。
田忠信感到頭脹得要炸了,他開起車來逃命一般的飛馳著,好像恨不得一下逃出這個災難的境地,卻不知道該逃到什麼地方才算安全。末了,他還是回到了公司。
無處可逃的田忠信,此時卻有了僥幸的想法。他想,他未必就那麼危險吧?是他過於憂慮,過於沉不住氣了吧?盡管秦君的攻勢強勁,但包容和任福成是不至於反戈交代的,因為他們要那樣做,就等於毀了他們的一切,何況,他們還不知道秦君的真實情況,怎麼會那樣做呢?
廖雲雖是個危險,可他已經把廖雲交給黑老大了,他相信黑老大會很快解決的。他也知道黑老大為了避免自己被暴露,一定會采取很隱蔽的辦法,廖雲會像因病而死了那樣,是不會引起懷疑和招來調查的。
關於吳運發的案子,他已告訴過郝裕如怎麼做,況且,那案子是郝裕如直接做的,就是犯了,也不會馬上暴露出他。這樣一想,他真感到自己過慮了。他甚至想,隻要他沉住氣,平安地過了這一關,他那輝煌的夢想,興許還能變成現實呢。
就是在這個時候,郝裕如從河縣打來了電話。座機的一聲炸響,把他嚇了一跳。他接起電話,聽郝裕如說秦君到河縣又問到吳運發的案子,剛剛穩下來的心又一次慌亂了。
前麵交代過,田忠信在電話裏給郝裕如說過的那幾句話,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說的,難怪郝裕如聽著跟往常不大一樣。他正是怕郝裕如聽出什麼破綻,才趕快把電話掛斷了的。
郝裕如的電話,讓田忠信感到了河縣的確切危機。因為他不但知道了秦君對吳運發的案子特別關注,更知道了郝裕如的心理已到危險的邊沿。他已從郝裕如的聲音和話語裏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他當即就說了要去河縣的話。
不過,放下電話呆了一會兒,田忠信又一次產生了僥幸的心理,而且他覺得,他應當臨危不亂,他應當顯出大將的風範。他認為隻有這樣,才不會被秦君他們識破了。如果在秦君剛剛離開河縣之後,他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去,一定會引起秦君他們的懷疑。
我應當穩住陣腳,應當若無其事才對。田忠信這樣想定以後,便立即開始了他的偽裝行動。他先驅車到舊城改造的工地查看工程的進展情況,爾後又到公司所屬的各個單位檢查指導工作,一直轉到天黑才回到公司。
田忠信偽裝得了自己的表麵和行動,卻難以真正穩住他那驚恐而慌亂的心。當他回到公司的時候,他不但感到極度地疲乏,而且感到精神就要崩潰了。他關起門來,癱了似的躺到沙發上,很長時間沒有動,很長時間腦子裏是一片空白。
這樣就能過去嗎?很長時間過後,他恢複了思維,首先出現在腦子裏的還是這樣的疑問。他從沙發上坐起來,看了看黑暗的窗外,聽了聽從街上傳來的車聲,忽然感到有種恐懼襲來。這時他覺得,他不能這樣待著。這樣待著,等於是放棄努力,等於是坐以待斃。他想,沉著鎮定不等於無所作為,他應當去努力,去爭取那個好的結果,應該去做他應該做必須做的事。那麼他該做些什麼呢?
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他想到了這句話,想到了他應當首先知道秦君在想什麼幹什麼,隻有這樣,他才好決定采取什麼應對行動。想到了這個,他自然也就想到了袁力。
應當把袁力約來好好地談一談,那個最後的一手,也該是做好準備的時候了。田忠信在心裏這樣說,他隨即就給袁力打去了電話。
袁力自秦君采取硬的一手後,一方麵很不理解,另一方麵十分擔心。他覺得秦君對他明顯地有了戒心,幾次想找秦君說說窩在心裏的話,但都在中途又打消了念頭。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嫌疑,田忠信幾次叫他,他都沒有去,所以今天接到田忠信的電話以後,他依然說正忙,沒有工夫。
田忠信知道袁力還是在找借口推他,他把早想好了的一句話說了出來:“袁秘書,難道別人不相信我,您也不相信我嗎?我知道您現在在想什麼,如果我田忠信真會妨礙您什麼的話,您說一句話,讓我怎麼做都可以。其實我是有生意上的事想找您,我甚至還想跟您說說最能叫您寬心的話,可您為什麼總不給我機會呢?這麼吧,袁秘書您看著辦,您要願來就來,我在公司裏等著您。您要不願意來,就算我們做朋友的緣分到頭了。”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袁力聽了田忠信這幾句話,真就有點動心了,因為在他的心裏,田忠信還是一個尊重知識、尊重人才、十分器重他的好朋友。
他回想從認識田忠信到現在,不覺得田忠信有什麼不好的意圖。田忠信想接近秦書記,想跟秦書記做朋友,並沒有要借助秦書記權力的意思。就算田忠信告訴他跟陳東的關係,以及說陳東想攬舊城改造工程,是想從中得利,那也是正常的。搞企業的人,誰不想得利賺錢呢?而且人家田忠信是想幫他和秦書記的。把舊城改造工程給了他,也是秦書記同意的,不能怨他的。
袁力覺得秦書記矯枉過正,他不能對田忠信太冷,不能不顧朋友的情分。他想,沒準田忠信真有生意上的事要跟他商量呢,尤其田忠信說,有最能寬他心的話想對他說,他不知道那會是些什麼話,或許在十分苦惱的時候,好朋友田忠信真能幫他呢。這樣想下來之後,他就不能不去見田忠信了。
田忠信估計袁力會來,果然就來了。他把袁力迎到辦公室,給袁力沏上香茶以後,真就說了幾樁生意上的事,讓袁力出謀拿主意。盡管袁力這時候的心亂得很,說不出什麼好的意見,但他見田忠信似乎很真誠,便就說了一些所謂不成熟的看法。